三年採訪結集成書|揭聾人司法不公 關震海:冇人報導 我就補位
去年初訪問關震海,他創辦的獨立媒體《誌》正推出實體雜誌。這個主力做時事專題的小型網媒,當時經營困難公開告急,望更多人成為付費會員。「結果得到一些支持,但都係好掹掹緊,現在走下去也不容易。」
在網媒可彈指間被消失的新香港,旨在「記錄香港」的《誌》更著力出版實體刊物。《誌》選材多與人權相關,嘗試放長線採訪,關震海深知不是現時香港的主流做法。「要花時間,咬緊牙關做的。冇人咁做,我們的角色就是補位。」他與幾位《誌》記者費時足足三年,追蹤六個聾人及弱聽人士的法庭案,並結集成書《看不見的說話》,既揭示司法傳譯制度不公,「亦想讓一些失去信心的專題記者看見,雖然這樣出書去報導專題很難,但還是可行的。」
文:凌梓鎏
圖:編輯部、受訪者提供及網上圖片
「屈我啦屈我啦」好有問題
在新香港做記者,別說寫專題與否,失信心是人之常情。80後資深記者關震海曾任職《蘋果日報》偵查組,也做過《明周文化》網站編輯,一直目睹傳媒環境變化。「現在專題記者流失得好犀利,一是移民,二是不再做記者。」加上網媒時代求快求like數,更沒空間做長線深入的專題採訪。「但我覺得『慢新聞』仍有可能性,只不過要跑長跑。」《誌》新書《看不見的說話》是一次嘗試:「我哋跑晒全段路,由採訪、編輯到印刷成書,才有個載體,讓大家閱讀和討論。」
雖任記者多年,但關震海也是2013年於《蘋果》偵查組,報導真鐸學校老師欺凌聽障學生的醜聞,才首次認識較多聽障人士,了解他們的有口難言。2019年他離開主流媒體做獨立記者,摸索怎樣將重要的議題持續挖掘,開始記錄聾人案件,同年創辦《誌》後,當中幾位年輕記者加入採訪。關震海首次旁聽相關案件,是全聾男士MHL(代號)被控非禮女兒,是《看不見的說話》書中六個個案之一。
他早聞牽涉聾人的審訊易出亂,甚至於荒謬,「以前聽見會覺得,有冇咁離譜呀?」親眼看MHL案後,「簡直動魄驚心!這件案比較特別,手語傳譯員是聾人,他要靠讀唇理解法官的口語,再做手語傳譯給被告MHL。但傳譯員的位置與兩人距離都很遠(數米),點讀到唇呀?做手語又是否看得清楚呢?」結果的確頻頻譯錯譯漏,他苦笑,庭上所有人包括法官,根本聽得一頭霧水。「大家都知有問題,但又繼續審落去!」
MHL被判罪成,最後上訴得直,但已坐牢九個月。此案只是聾人傳譯制度不公的冰山一角,書中藉著更多個案,分析手語傳譯員人手不足、法庭欠缺糾正誤譯的機制等問題。關震海說:「我所見的事令我大吃一驚 ,而我希望大家讀了這本書,都會吃驚。」電影《正義迴廊》肥仔金句「屈我啦!屈我啦!我冇問題㗎!」變meme圖,放諸現實卻一點不好笑,如書中一位聾人說:「香港如果冇好好嘅制度,會有好多聾人受冤枉無路訴。」
旁聽力量 公民覺醒
隨著《看不見的說話》出版,關震海近月密密在書店辦講座。「我預計2023年至少做30個講座,與不同機構合作,去講聾人面對司法制度的困難。有了書,就可以嘗試走另一條路,長期討論一些議題,而不像以前在雜誌寫一個專題,讀者買了那期,件事就完咗。」要改變制度很遙遠,但他肯定,第一步要先讓公眾看見問題所在。傳媒經驗告訴他,不只關於聾人,報導任何小眾議題也總有人關心,即使為數不多。「但通常只關心一陣子,就沒了,所以最重要是大家學會如何持續關注。」
《看不見的說話》記錄法庭案,其實示範了一種持續關注的方法——旁聽,而那從不是傳媒專利。香港經歷社運後,市民旁聽曾熱度升溫,「2019年令香港有了旁聽的公民意識,是好事來的。」他明白運動所謂潰敗後,大家會受挫會冷卻,旁聽氣氛今非昔比,旁聽師寥寥無幾,「而且來來去去嗰幾個。」他曾在東京旁聽同志平權案件,看見另一番風景,座無虛席的不是記者,而是市民:「他們的旁聽師好強㗎!會寫文放上網發『即時新聞』,又組織關注組,又連結教授,甚至安排埋記招,主動找傳媒來報導!這就是將旁聽化為真實的力量。」說到底,「公民覺醒好重要。」
關震海不禁問:「香港曾經很多人大大聲講『人人都是記者』,那種價值還在嗎?仲有冇人討論㗎呢?」他似乎也答不了自己。「別說要大家做什麼,我只期望留在香港的人,至少會思考這些問題。」
*本文獲 AndThen.hk 授權轉載
原文:三年採訪結集成書|揭聾人司法不公 關震海:冇人報導 我就補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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