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下失業者︰露宿、捱餓、吵架,他們仍未看到困境的終點

夜幕降臨,街市外的休憩花園一片安寧。花園一側設置了幾層階梯,幾位露宿者住在階梯上很久了,家當完備,整整齊齊壘在身旁。在失去穩定收入後,階梯也成為阿龍新的落腳點。

阿龍從沒想過會露宿街頭。他縮在角落,徹夜難眠。天亮後,他拾起腳旁20多根煙蒂,丟進不遠處的垃圾桶。一個隨身背囊,放了幾件短袖,這是阿龍的全部家當。他把街頭隨地撿拾的報紙鋪在地上,枕頭是那個癟癟的背囊。天氣冷一點,他就拿出一件衣服蓋在身上。「我的一個優點就是不怕冷,」阿龍有點驕傲地說。

疫情不久後,「看着荷包(錢包)做人」成為阿龍的生存準則。生活開支捉襟見肘,他看準夜晚麵包西餅店臨收舖的時間,趕去買最平價的白吐司填肚子。失業後一日三餐也變得奢侈,那段時間,阿龍對飢餓失去知覺,「究竟為什麼,我會到這樣的地步呢?」

自2020年頭,香港至少捲進五波疫情。兩年半以來,失業率節節攀升,曾在2021年頭突破7%。關於失去和重建的故事,落在20多萬失業的人身上。

疫情下,尖沙咀一間食肆暫停營業。
疫情下,尖沙咀一間食肆暫停營業。

搖搖欲墜的生活

疫情爆發前,30多歲的阿龍在廚房忙忙碌碌近十年。

九十年代末,阿龍隨家人從大陸搬來香港。他16歲就出社會打工,做過髮廊和酒吧,最後走進餐廳跟師傅學藝,也做過茶餐廳和酒樓。逢年過節餐廳熱鬧,他從清早忙到深夜,生意最爆的時候,日薪有1000元。

早一代的廚房,幾乎每個崗位都得熟悉;夥計們收工後一起飲酒、吃宵夜。大約在2010年,阿龍感受到廚房文化漸漸不同︰集團式餐飲公司興起中央廚房,小炒的調味汁不再由師傅手把手傳授,轉由集團統一配方。廚房的崗位也被精準分配,形成流水線工作。

2019年下半年,洶湧的示威活動成為香港的主調。那時阿龍在一家酒樓工作,夜檔生意稀落。來到年末,阿龍每週只開工兩三天,那時有同行選擇離開飲食業,另覓出路。

翻過一個年頭,疫情砸在眼前。2020年初,在防疫措施限制下,店舖紛紛落閘。阿龍覺得香港變成死城,人山人海的旺角街頭變了副模樣,「望過去整條街,我都數得到有多少人。」

阿龍只能每週返工兩三天,酒樓也沒什麼客人光顧。一間諾大的店舖,日常運營開支加上租金,一天得燒上萬元。很快的,餐廳要搬去其他地方,新店所需人手大幅減少,廚房只留下兩三人。阿龍不想讓相識已久的廚房大佬(大廚)為難,和其他同事決定在舊店結業前離開。「等生意好了,再叫我們回來。」臨走前阿龍對廚房大佬說。

疫情帶動網購風潮,物流業隨之興盛。經轉行的舊搭檔介紹,阿龍投身物流業,踏足HKTV MALL的倉庫做勞力,也做機場速遞公司的外判員工。但工作總是不太連貫、持久,開工頗受防疫政策影響。其中,核酸檢測證明是很大的障礙,例如疫情嚴重時,機場要求出示48小時內的陰性證明,但檢測結果常常超時,阿龍曾遇過5天才拿到結果。2022年第五波疫情衝擊下,阿龍又跌入兩個月的失業期。

「今次持續已久的失業潮,基本跟疫情有關,因為停市等防疫政策引致經濟活動停頓。」嶺南大學社會學及社會政策學系助理教授歐陽達初向端傳媒表示,2019年示威活動不太影響失業數據,疫情後則發生巨變。

翻查統計處數據,失業率自2010年起至疫情前,穩定在4%以下;2019年全年平均失業率僅為2.9%,翌年全年平均飆升至5.8%;2021年初更曾一度達到高峰7.2%,及至年底爆發的第五波疫情,失業率持續數月突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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