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事者】《破·地獄》:編導演俱佳 香港電影未死
1. 大家看戲,會知道入場前的期望,會影響對一部電影的觀感。很多時的情況是,有些預了難看的,入場看後會覺得不是這麼難睇;有些預會好看的,看完反而覺得不似預期。近日有兩部電影卻例外,《小丑:雙瘋》入場前很多人告訴我難看,但看後我覺得比設想的更差;《破·地獄》我是極有期望,看完是比預期的更加好看。
2. 對《破·地獄》有期望,是很自然的,兩代笑匠黃子華和許冠文合作,由近年冒起的兩集《不日成婚》導演陳茂賢執導,唯一懷疑的,可能是片種不是理所當然的笑片,而是一部認真兼有主題的文藝片。
3. 《破》是好看,非常好看。我更佩服陳茂賢和投資公司的膽量,在電影市道不景的情況下,用如此高成本去製作一部文藝片。《破》是看得出的肯花錢,就算不計兩個男主角的片酬,電影的美術和場景配置都高質素,且肯花費。剪接是張叔平,攝影師是潘耀明(《焚城》導演),更會花前期讓演員熟習如何破地獄,亦會有南音和二胡導師去教許冠文,用這種心思和成本去拍一部文藝片,在港片來說是絕對罕見。
4. 當然,《破·地獄》好看,不純粹是肯花錢,花錢不能保證電影出來會高質。《破》的故事和人物寫得極好,許冠文飾的老行尊喃嘸師,黃子華演的殯儀經紀,兩人同場的戲極有火花,因疫情而轉行的子華,碰上古肅難纏的許冠文,由初見面的不咬弦,到後來互相影響,角色性格的改變寫得合情理兼好看,很不容易。
5. 電影用四場喪禮去說故事,當中鋪陳黃子華和許冠文性格的演化,兩人都演得好,尤其是許冠文,過往演慣笑片的他,近年在《一路順風》和《風再起時》展露他演正劇的能力,今次他在《破》演得更老練,尤其是一場屋企的戲,同時周旋於黃子華、女兒衛詩雅和家嫂,用不同情緒態度和三人說話,先教訓子華,再低聲下氣和家嫂說話,再粗聲粗氣閙衛詩雅,瞬間變臉,演得十分精彩。
6. 黃子華的戲份是由頭帶到尾,由最初一心只想搵食的典型滑頭香港仔,搞人生第一場喪事弄得焦頭爛額,到後來慢慢領略到喪禮不只超渡死人,還要超渡生人,開始踏實認真起來,子華很能掌握角色的變化,活在夾縫掙扎的人,如何重新認識自己和周遭的世界,角色寫得很有發揮。子華過往演戲會給人垢病是本色演技,始終演的都是黃子華自己,但我覺得他今趟終可擺脫這框框,比過往更能進入角色,演得動人,相對前作《飯戲攻心》和《毒舌大狀》,他在《破》有很大的進步。
7. 但《破·地獄》最令我刮目相看的演員,是演許冠文女兒的衛詩雅,及飾兒子的朱柏康。衛詩雅的好,在過往兩套《不日成婚》已看過,《破》中她演女兒的角色,難度更大,內心戲更多,她和許冠文衝突不斷,互不了解,衛詩雅在許冠文面前,演得完全不下風,一時潑辣,一時軟弱,演到角色的抑壓,我看好她能憑今次演出提名香港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如贏到絕對是合情合理。
8. 至於演許冠文兒子的朱柏康,之前在很多港片做配角的他,無論是衰道友或主角身邊的友人,擅長搞笑的他都起到綠葉作用。今次朱柏康終遇上一個有發揮的角色,要讚賞導演兼編劇的陳茂賢,把兒子這角寫得立體,用他的角度去說故事,一心要脫離父親的陰影,不是浮面的工具人物,單是朱柏康出場,不用對白,只靠畫面,便把人物寫得活靈活現。另外兩個女配角韋羅莎和梁雍婷,雖然戲份不多,但都十分搶鏡,兩人的戲都很催淚,在情節鋪排更是重要,是令黃子華性格改變的關鍵。
9. 雖說《破·地獄》是文藝片,三個喜劇高手走在一起,難免技癢。片中有幾場戲拍得很有趣,拍出荒謬的黑色喜劇感,如跑車迷喪禮和許冠文花名的來由,都是意料之外的笑位。
10. 笑片是否成功,客觀的量度標準,是究竟戲院有否笑聲。看《破·地獄》,最多人問的是「你有冇睇到喊?」,我看的那場,由中段開始,我已聽到右邊有微細哭泣聲,散場開燈,也看到有人拭淚抹眼。電影宣傳很多時有一句很老土的的話,叫做「今年必看」,假若真的有這回事的話,我會說《破·地獄》就是今年必看的電影。
郭靖言
做過唱片公司,做過電影公司,做過報紙雜誌,如是者,現在全職睇娛樂,正經寫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