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式婚姻】父母離異同學嘲「愛滋病魔」 鬼才編劇再看香港式離婚

黃子華說，香港話劇有三經典，《香港式離婚》正是其一。劇作於2010年首演，八年間重演四次，終於到最後一次重演。它的魅力，在於嬉笑怒罵間道破婚姻現實，讓人渾然不覺淚濕眼眶。

劇如其人，香港鬼才編劇黃詠詩愛搞鬼，緊張感動悲傷時會跳掣大笑；拍照時扮鬼臉不在話下，談起婚姻生活，她突然演起迷戀小鮮肉的婦人，笑說要在自己臉上打格。三年前意外懷孕，後與男友結婚，她說這齣戲之所以好看，全因封印了八年前香港的氛圍，也封印了她的過去。她解釋：「甚麼是封印？就是有隻妖怪，你要把牠封印住。」然而往事如指間煙味縈繞不散，當前事閃現，她說：「我就知道它在，一直跟着我。」

與黃詠詩聊婚姻，她說得最多的一句卻是「你剛剛問了甚麼問題？」如像金魚只有七秒記憶，她笑道：「我生女後記性差了很多。一句話早上說完下午又說一遍。（演員）梁祖堯常常抓着我的肩膀說：『阿詩，你已經講過了』。」

但有些事，她還是記得很清楚，例如35歲與拍拖十多年的男友分手，她曾陪着男友從癌症康復，分手後留下一根煙的回憶；又例如8歲某一天爸爸告訴她：「爸爸要走了，爸爸不在家裏住了。」她說：「我記憶中，完全沒有一家人一起吃飯的畫面，真的沒有。」

8歲父母離異 同學嘲笑「愛滋病魔」
在天主教學校念書，她說那時父母離婚是件大事，「又要見修女，老師要輔導你。同學在背後說你是『愛滋病魔』。因為那時愛滋病是絕症，都不能宣之於口。」

她借劇中主角Emily說出對父母離異的感受，「成個世界『噗』一聲，熄晒燈。親手掹掣嘅係我爸爸媽媽。」Emily三十出頭，單親家庭長大，嚮往婚姻，嚮往愛情，恍若是黃詠詩當時寫照。她說：「寫的時候我30歲左右（2006年），對家庭有憧憬。今次排練， 我已經完全不同了，有我的孩子，有我的家庭。」

變的何止是她，《香》之所以是最後一次重演，是因為八年間，演員老了，「大家與角色的年紀已經不脗合。如果這批演員能做出同樣效果，應該是最後一次了。」香港也變了，「現在香港的話題變得很快。今次排練，我們覺得有些事在這個年代已經褪色了。」

當婚姻破裂 愛情如何衡量？
這齣戲封印的，是離婚事務所中結婚20年相愛相恨的老闆夫婦，三十出頭、從打謀殺案到轉打離婚官司的女主角Emily，還有懷疑丈夫外遇而提出離婚、力證愛情消逝的闊太，他們痛苦、悲傷，卻仍然優雅。「他們的痛苦來自對找個與自己天長地久的人，還有團圓的希望。現在的問題是很多人都認為這是不可能的，這個不行我就試下一個。」

「搜集資料時，印象最深刻的是律師朋友告訴我，結婚的法律僅一頁紙，離婚的卻有150頁。最新的調查是結婚需付700多元，離婚需付6,000元。」

「律師面對離婚案時，不像電視劇一樣會講感情。他們只會分配財產和可見的資產，如孩子、錢、樓，中間不會介入任何事。」

當婚姻破裂，剩下的就只有一個又一個數字。結婚，只需一個簽名，就此承諾一生一世；離婚，卻要符合配偶通姦、遭遺棄、分居兩年等條件。若對方不同意離婚，還要向法庭提出證據，「例如是單據、私家偵探拍到的照片，要捉姦在床，拖手也不算。」愛如何衡量，愛情的消逝又該如何證明？「婚姻沒有令我覺得恐懼，令我恐懼的是人。一個人如何來到你面前，與你接通，並且一直走下去？」「人是會變的，你也會變，如果這種變無法同步，你會如何處理？」

有孩子的婚姻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不同於劇中人物，有孩子的婚姻，令黃詠詩與丈夫不用在二人世界中彼此消磨，「大家會為了孩子建立另一個世界，如何不在家長教師會嘲笑其他家長的打扮。」她續說：「孩子每天都不一樣，每天都學會更多。她給我的啟發是，只要你想，每天都可以是新的。」

活過了父母離異時的年歲，她更了解當時父母的痛苦。假如回憶是洪水猛獸，當它們紛沓而至，或許你只需仔細聆聽它們在說甚麼。提起父母，她的眼淚仍會在眼眶打轉，「小時候發生的事是不會離開我的，但它會隨着成長慢慢變成不同色彩。害怕與恐懼會慢慢轉化成其他東西。」

兩年前黃詠詩結婚，是她寫《香》之後首次接觸結婚誓詞。縱然過程中她差點跳掣，「我不敢望向婚姻註冊官，我怕我忍不住笑。」但她說：「當我第一次接觸這段文字，我是寫離婚。當我再次接觸這段文字，就是我結婚的時候。聽起來時很感觸，我就要開始走這段路了。」

黃詠詩 42歲 編劇/演員
編劇作品/獎項：
•《胎story》（2018）
•《恨嫁家族》（2014）
•《香港式離婚》（2010）── Time Out Hong Kong 2010年最佳戲劇、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劇本、最佳整體演出、十大最受歡迎話劇製作
•《賈寶玉》（2011）
•《破地獄與白菊花》（2008）── 香港舞台劇獎最佳女主角（喜/鬧劇）、最受歡迎十大製作

記者：譚舒雅
攝影：徐振國（部份圖片由受訪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