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約會、不結婚、不生子 「躺平」的南韓年輕人給全球敲響警鐘

【彭博】-- 他們被稱為三拋世代(Sampo Generation):二十、三十多歲,拋棄了約會、結婚、生子這些生活傳統的南韓人。他們作出這些選擇是因為經濟能力有限,並且在此過程中加劇了南韓的人口結構失衡。去年,南韓的死亡人數在近代史上首次超過了出生人數,當時的副財政部長Kim Yong-beom把這個里程碑稱為「死叉」。

《獨自生活》(I Live Alone)是南韓最受歡迎的真人秀節目之一。它跟蹤記錄了電影演員和南韓流行歌手日常單身生活,例如喂寵物或半夜吃拉麵——都是獨自一人。獨居群體已經占到人口總量的近40%。現在人人都把Honbap(意思是獨自進餐)這個詞掛在嘴邊。甚至有一個便當品牌叫做Honbap Day。

根據南韓統計局的數據,新媽媽的典型年齡為32歲。去年,南韓總生育率(女性人均生育數)降到紀錄低點0.84,是全球谷底;在首爾,這一比率為0.64。聯合國估計,到2050年,南韓的老年人口比例將達到全球最高。

這一人口結構變化減慢了這個較發達經濟體的步伐。南韓去年的國內生產毛額(GDP)成長率是負1%,因為其有效遏制了新冠疫情,所以比許多國家更好一些;但該國過去10年的平均增速為2.5%,遠低於1980年-2000年勞動力更年輕時的平均水平——逾8%。

25歲的Yang U-jin和30歲的Kim Yoon-jeong,則對那些令人陶醉的日子完全陌生。Yang說,在給首爾及附近「每家與電子產品有關的公司」都投了簡歷但幾乎一無所獲之後,他離開了首都、回到位於南部港口城市釜山附近的家鄉,希望在那裡能有更好的運氣。

Kim的情況是,自打2016年結婚開始她就選擇不生孩子。她說,買房和養家的成本不斷上升,很難考慮生孩子的事。「一對夫婦不可能有一方不上班,」她說。「就像是整個南韓社會都在向年輕人施加壓力,讓他們不生孩子。」

南韓的困境是很極端,但並不獨特。根據聯合國經濟和社會事務部的預測,到2050年,全球將有1/6的人年齡在65歲以上,而去年該比例為1/11。已開發國家老齡化問題會更為嚴重:到那時,加拿大、歐洲和美國可能將有四分之一的人口年齡在65歲或以上,而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地區,比例可能是1/6。在南亞和北非,65歲或以上的人口比例也可能分別翻倍至1/8和1/9。

「人口減少的問題已不再是未來的挑戰,而是許多經濟體當前的現實,」野村駐新加坡的印度和亞洲(除日本外)首席經濟學家Sonal Varma稱。「在努力提高生育率的同時,各國還需要做好準備去應對出生率下降所帶來的挑戰。」

幾十年來,南韓不懈努力解決生育率下降的問題。像世界上其他許多國家的政府一樣,首爾也一直在提供數百億美元的激勵措施,從免費的托兒所到補貼育兒假期間的工資,不一而足。該國甚至為公務員安排了集體相親,希望能促成更多人結婚。但全都白費力氣。

現在,南韓政府已決定改變方向,把政策重點從扭轉人口下降趨勢轉向尋找適應之道。現在它採取了雙管齊下的新方法,一方面仍然尋求鼓勵生育,以確保未來的勞動力規模足以維持退休金制度,但另一方面則越來越重視鼓勵女性和老年人繼續留在勞動力市場裡或開辦新企業。

政府已提議放寬嚴格的移民法規,以引進更多外國勞動力,包括讓三星電子等公司繼續滿足全球龐大計算機晶片需求所需的工程師。1月份,一個人口政策泛政府工作小組確定了今年要解決的13個關鍵問題,其中包括解決製造業勞動力老齡化到幫助人口減少的農村城市。

「我們已想方設法提高生育率,但這並不容易,現在我們別無選擇,只能接受將要發生的事情並採取應對方法,」負責人口政策的財政部官員Na Yoon-jung說。「老齡化是一個全球性問題,但我們國家的這一趨勢非常迅猛。不斷減少的勞動人口會削弱我們的成長基礎,並增加年輕人的負擔。」

這不單單是勞動力規模的事。在整個南韓,各個機構的運作都是建立在人口會穩定成長這一假設上的。現在,他們受到了人口變化的困擾。根據南韓就業信息服務機構,該國幾乎一半的城市都面臨人口在30年內大幅減少的風險,一些高校已經面臨著入學人數急劇下降。

而在一個與北韓處於武裝對峙狀態的國家,人口變化與軍隊尤其息息相關。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北韓2019年的總生育率為1.9,南韓為0.9。南韓擁有世界上最龐大的軍隊之一,但將近十年來入伍人數一直下降。如今,對於有64萬人的南韓軍隊來說,最大的威脅可能不在邊境線外,而是在國內:隨著人口老齡化,軍隊規模料將在不到二十年的時間內縮小三分之一。

南韓正在用它的技術能力解決這個問題,開發可以運送彈藥或傷員、甚至可以自己打仗的無人駕駛車輛,和編定探測地雷和地下隧道程序的機器人。在海上,無人駕駛探雷船正在測試中。

武器製造商韓華防務表示,機器人可以削減至多60%的危險操作所需人員。「讓機器人上陣殺敵比讓人類去更合理,」韓華首席機器人開發官Jeon Young-jin說。「現在每個士兵的生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寶貴。」

正走向自己的「死叉」的各個國家,將密切關注南韓為解決人口困境而採取的舉措。聯合國稱,俄羅斯的死亡人數最早可能在今年超過出生人數。中國人口料將用不了10年就會見頂,而印度——人口數量僅次於中國的國家,可能會在2060年見頂。

日本的眾所周知的老齡化問題似乎並沒有南韓大。人口時鐘開始滴答作響時,日本已經成為了世界上最富裕的經濟體之一,其主要經濟體地位和龐大的國內儲蓄池讓日本政府能夠欠下巨額債務,以便在經濟成長放緩情況下維持高標準的生活水平。對中國和泰國等同樣未富先老的國家來說,南韓面臨的挑戰以及它的應對方法,可能比日本更值得參考。

就算在讓更多婦女、老年人和外國人加入勞動力市場方面取得了進展,南韓仍可能無法填補人口萎縮和老齡化給生產力、勞動投入和稅基造成的缺口。總部位於倫敦的諮詢公司凱投宏觀稱,僅為保持現有勞動力規模,南韓到2045年就需要看到移民人數在勞動年齡人口中所占比例從目前的3%升至30%——這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將需要全面改革移民法、公司行為和社會規範。

這就是為什麼秘訣可能是科技而不是大量移民。依賴高速無線網絡的自動駕駛汽車,用於操作人工智能的邏輯晶片以及利用物聯網設備的自動化農場都是政府科技議程的一部分。

南韓經常被評為世界上最具創新性的國家之一,因此比大多數國家更能把這些想法變為現實。「隨著人口減少,生產率的提高對於維持經濟增速至關重要,」洛杉磯的Loyola Marymount University經濟學家Sung Won Sohn說。「這是南韓抵消人口萎縮負面影響的一個機會。」

對於許多南韓人來說,這為時已晚。今年59歲、處於退休邊緣的Kim Jin-hyung說,如果退休後他能找到一份新工作,他願意接受更低的薪水;他在當地一家銀行工作了數十年。就目前而言,他擱置了環球旅行和打高球的夢想,因為他需要支付不斷上漲的房產稅,並且不希望有任何經濟困難導致他女兒未來某天推遲結婚。

「我曾一直以為自己為退休做好了充分準備,」Kim說。「現在,除非你是個公務員,否則生活中的不確定性太高了,對我這個年齡和我孩子這個年齡的人都是如此。」

原文標題Population Rubicon Crossed in South Korea Is a Warning for World

(新增最後七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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