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專欄.三文治】古風與唐風

童年時代,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聽到的日本美好事物,我們都叫唐風。當時中國大陸鎖國,香港親共工會播放的電影都是抗日戰爭,打日本軍隊的。香港民間有釣魚台抗議,剛經歷大戰和日本統治的新界鄉民也有仇日氣氛,村裡的空屋,都是在戰亂時期舉家餓死的,有些是走難回大陸之後不知所終,這些事情只是發生在二十年前,記憶猶新。然而我們看了日本佔領香港的歷史,禮聘香港書法家鄧爾雅書寫日本佔領區總督府的牌匾,我們都認為字寫得真好,軍政府有風格。

我們抗拒了日本發明的電飯煲好幾年,然而見到舊日本的美好事物,我們鄉村人稱之為唐風,我家當年是仇日的,但牆上有白雪富士山、上野櫻花公園與和服少女的畫報,電視的刀劍片會看宮本武藏、盲俠和拜一刀。我們當年明明是反日的,與古老的日本有心靈聯繫,是因為我們的傳統文化鑑賞能力和傳統生活品味並未失去,也沒有去中國化的愚昧。因為中日在唐代是友好的,故此日本的美好事物是唐風,儘管那些很多是日本本土的文化,並非來自大唐。

我們那代人的心靈,叫古風。你未必可以明白的。很多人無法明白我的文化主張和政治主張,因為人心不古,沒有古風。很多人無法明白我的文化主張和政治主張,因為人心不古,沒有古風。

今年四月初,當我見到日本從自己的古詩《萬葉集》取名新元號「令和」的時候,我只是想,真可惜啊,「初春令月,氣淑風和」,差一個字就可以命名得很好,這是很多人不會理解的古人心情。

該取「初和」,不取「令和」。「令」是美的意思,美完成了。「初」,是方興未艾,含苞待放,有氣象更新的意思。太、初、元、始,是華夏王朝新王年號的常用字。這一代的日本學者不懂得用初,只懂得用令(魏晉時期的口語,變成廣東話的靚的意思),倒是令我詫異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