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 醒

【星島日報報道】某日在街上，一位年輕、一臉陽光氣息的母親，拖 兩個五、六歲的小男孩迎面而來，突然停下來跟我打招呼。她很面熟，卻一時想不起她是誰。我可以肯定，這樣年輕的女士一定不是昔日的女朋友。 她告訴我，她十六歲割脈入院時見過我，後來她在三年里入住精神科病房無數次。每次復發入院，都因她以為自己康復了而自行停藥。每次住院後兩、三星期，把藥物調校好，她便可以出院回家，如常上課。 她的成績向來很好，即使放病假數星期，也不會影響她的學習。 記得她說過，她很不喜歡吃藥，即使明知停藥後會復發，她也願一試。無論怎樣勸她，她也不聽。病發令她在文憑試中全軍覆沒，她得在第二年重考。她取得不錯的成績，順利入讀社會科學。 上大學不久，她覺得每晚吃藥令她想起住在精神科病房的痛苦經歷。她每次入院都很麻煩，高聲說話，又煽動其他病人示威、抗議，似乎她在組織群眾方面很有天分。當然每次胡鬧之後，她也會被束縛起來，醫生更為她處方強力鎮定劑。她很不喜歡那種感覺，給束縛椅上、昏昏欲睡、全身發軟、累得連眼睛也睜不開。 每次出院她也發誓以後不要進去，可生活回復正常後，她便悄悄停藥，不消半個月她又病發了。 在大學四年，每年發病一兩次，有一次她無法交論文，幾乎要留班。 大學畢業了，她繼續升讀碩士，那年她交上了男朋友。為免被男朋友知道自己有躁鬱症，她又拒絕服藥。 病發了，男朋友把她送到醫院去。她以為男朋友會離開，沒想到他每天到醫院看她，並在病房探訪室向她求婚。 出院後，她用了半年時間重新檢視自己的一生，不少機會都因病發而錯過了，她很憎恨入院，而每次自己卻停藥，令自己再入院，她覺得自己的行為非常矛盾。 男朋友問：「進出醫院多次，受夠了嗎？何不好好吃藥、覆診，令病情穩定，你可以繼續努力去追求你的夢想啊！」 她被這麼一問，忽然覺醒了。她得接受自己的躁鬱症，且要好好跟這病相處，定時服藥。 跟 的十年，她到外地拿了個博士，回港後在大學教書。她也結婚了，生了一對孖仔。 我問：「還在服藥麼？」 她笑答：「看來這一生也要跟情緒穩定劑不離不棄的了！」 tsangfk@netvigator.com 依心集 曾繁光 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