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Show易得 觀眾難求

中學時代的經濟科老師是圍棋高手，棋藝學會順理成章由他主理。剛加入學會時，老師總叫我們在旁觀戰，他再做賽後分析。某次，一位同班同學與學長對弈，開局幾手棋竟對身經百戰的學長有所威脅。但至中局，眼見學長的圍堵漸漸成形，可能反敗為勝，我不禁「啊」一聲叫了出來。

平日溫厚平和的老師，立時嚴厲地橫了我一眼，賽後更被他訓斥：「『觀棋不語真君子』，觀眾任何聲音和表情，都會干擾棋手的判斷。」

當日勝負我早已忘記，棋藝至今更無寸進，但老師的教誨，卻仍然銘記：「當棋手的勝負只是一時，做觀眾的修養卻是一生的。」

台灣文化部長龍應台就記述了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是如何注重觀眾修養。當時雲門仍在草創時期，林懷民依然會因台下觀眾亂開鎂光燈拍攝，影響到舞者的表演情緒，要求落幕重來。經過多年努力，台灣觀眾水平大大提升，今天雲門所到之處，即使是偏僻的鄉村舞台，觀眾都是安靜專注，完場後地方乾淨整潔，再無一地果皮紙屑。某年在倫敦欣賞交響樂，四十多分鐘的曲目全首奏完，就在指揮棒垂下的一刻，場內爆出一連串響亮的打嗝聲，登時哄堂大笑。但此時指揮轉過身來，向還在死命忍住打嗝聲的觀眾躬身致意，並道：「謝謝你為了不打擾演出而付出的忍耐。」滿場笑聲頓時化成掌聲。反觀香港觀眾在音樂會中仍偶然會翻手袋、弄手機和亂打拍子，甚至有家長邊聽邊對小孩訓話，還有待教育和薰陶。

說到筆者印象最深刻的觀眾，不得不提今屆世盃一位痴心追隨巴西隊24年的老球迷。巴西在四強賽慘敗於德國7-1，但他在悲痛莫名的一刻，將伴他經歷154場球賽、對他意義重大的「大力神盃」模型，親手贈予德國球迷，還送上祝福和鼓勵，成為世盃最使人動容的新聞畫面。他向全球展示了巴西人對足球技藝的尊重和超越勝負得失的風度，令本來飽受冷嘲熱諷的巴西，再次贏盡世人的熱淚和掌聲。

誠如老師所言，場上發光發熱者固然難得，但台下氣度不凡的觀眾，更令人肅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