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郁手就唔啱？

雨傘運動後，政治已成為很多親朋戚友間的禁忌，見面嘻嘻哈哈問問近況就好，大家都會識趣地避免觸及政治話題，免傷和氣。（我是真正見識過兩個親兄弟因政見不同，結果兩個家庭不再來往。）可是，這道潛規則今年被一場「魚蛋革命」徹底打破了，到親友家拜年時，電視新聞畫面盡是扔磚扑頭，而一眾圍坐在電視機前的姨媽姑姐姨丈姑丈，就合力上演了一場又一場的「城市論壇」，而絕大多數的指控，都衝着年輕人而來。

可以想象，今個年關，年輕人或許都不易過。

自覺距離年輕已遠了，但還是選擇站在年輕的一方，因為我也曾年輕過。眼看這世代的年輕人，用最温和最文明的方法，嗌破喉嚨都得不到半點回應，社會一直沉淪，那種絕望那種不忿，是絕對可以理解的。暴力當然不對，但使用暴力的從來不只一方，大家都被逼瘋了，致令出現這可怕的場面。

誰對誰錯，或許各有視點，但可以肯定的是，香港正遭遇近幾十年來最大的難關，社會上有好一部份人，活得非常不快樂。

而社會上同時有另一部分人，好像活在另一時空，對一切我們一同經歷的、咬牙切齒的，無動於衷。

我一直對這些人的想法極感好奇，是什麼令他們有如此大的安全感？是誰令他們面對當前局勢，依然有這麼大的信心呢？

這個拜年周，我初步觀察得以下兩點：

１ 他們都已在社會打滾了好幾十年，憑一己努力，得到了一點成就，至少，活得安穩。對他們來說，領展加租逼走街市小商戶，確實跟他無關，因為他絕不介意多付幾元去超市買菜，況且，市場經濟就是如此，而更重要的是，他們的人生經驗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這樣子上街吵吵鬧鬧，是絕對絕對不能動搖政權的，那是天真無知的人才會做的事情。如果你再問他們，這樣不行，那你認為怎樣才行？他們會告訴你，大不了就一走了之囉！對，他們有錢，他們有得揀。

２ 他們大部份都不是面書的活躍份子，他們的消息來源主要來自CCTVB，如果你企圖跟他們補充什麼資訊，他們會關起耳朵假裝在聽，然後向你搖搖頭，笑笑口說，「講咩都好，總之扔磚就係唔啱……」那句「講咩都好」，即是告訴你，我根本不需要知道前文後理前因後果，總之，郁手就錯。

關於這一點，我回家後有跟女兒們討論過。要她們理解，就用她們最熟悉的情景作例子。「發生咩事都好，總之三姐妹郁手就唔啱！」相近的語句，這說話在我們家其實一點也不陌生。

我於是問女兒：「如果有一天，妹妹和姐姐在房玩娃娃，妹妹多次搶走姐姐手上的娃娃，最後被姐姐推倒受傷，妹妹喊着來找媽媽，媽媽看見妹妹的傷勢，不問情由的責難家姐，你們覺得如何？」姐妹立即說：「唔公平啊！」

是的，「總之郁手就唔啱！」這句話永遠都是對的。但如果我們凡事不問因由，只看表面的行為來判斷事情，又是個負責任的大人嗎？

行文時，剛巧面書正瘋傳馬丁路德金的名句，「騷亂不會無端地發生，我們可以譴責騷亂，但必須同樣譴責造成騷動的社會因素。」我要如何把這訊息，傳給不在面書的他和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