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鄉有親,老襯勿搵

「成個老襯,從此被困,成晚到天光都唔使...... 」這是往昔《婚禮進行曲》的粵語詼諧譯本。以前叫姻親做襯家,尊稱老襯,襟兄弟就是老襟。然則,被混騙、被整蠱,就叫被「搵老襯」。

這個「老」字,是前綴詞,令稱謂變成尊稱、暱稱或謙稱,和稱呼對象是否年老無關。人會老,現代人怕老,很多也忌諱被人說老,特別是女子,被人說一聲老,即會觸動神經。廣東人稱呼人家或自己時,有時卻會加上「老」字。

老年男子,尊稱老大爺、老太爺,有學問、有名望的叫老先生;老年婦女,叫老太太或老太。老伯,是敬稱父親的朋友或朋友的父親。《儒林外史‧第四十八回》:「老伯如何今日才來?我父親那日不想你!」某行業裏資格較老、經驗較豐富的人,是老行尊,做後生的見到要叫一聲老前輩。「老」字加在姓氏後是尊稱,大師級、國老級的,在姓氏後面加老字,如錢鍾書是錢老,香港也有人稱城邦論始創人陳雲為陳老,民族論始創人練乙錚為練老。加在姓氏前,如「老李」、「老陳」,就變成相熟朋友之間的親切稱呼。

丈夫暱稱妻子老婆,妻子暱稱丈夫老公,郎情妾意,鰜鰈情深。起初「老公」指年老的人,如漢代劉向《說苑‧政理》:「見一老公而問之,曰:『是爲何穀?……』」《三國志˙卷二十八˙魏書˙鄧艾傳》:「七十老公,反欲何求?」後來詞義演變,變成女子對丈夫的稱呼。元代雜劇《玉清菴錯送鴛鴦被‧第二折》:「我今日成就了你兩,久後你也與尋一個好老公。」《京本通俗小說‧錯斬崔寧》亦有此用法:「你在京中娶了一個小老婆,我在家中也嫁了一個小老公。」「老婆」一詞由指年老的女僕、女人到妻子,其詞義演變亦幾近矣。

「老總」,是清代政府高級官員的稱呼。《文明小史˙第十三回》:「這洋務局裏的幾位老總,早就受過制臺的囑咐。」舊時老百姓對軍人,也俗稱老總,有尊敬之意。今人則多用來稱呼報館或出版社的總編輯,或有大陸公司的總經理。附勢趨炎的,則見官說長官,見商說老總。

父慈祥,母隨和,子女稱呼雙親,會親暱起來,不拘小節,直呼老爸、老媽,或老豆(老頭的音轉)、老母。家中老母,未必年老。古時婦女早婚,年輕生子,也被稱為老母。元代紀君祥的《趙氏孤兒大報仇‧第四折》:「原來自刎的是父親,自縊的是咱老母。」唱的人正是趙氏孤兒趙武,其母生下趙武不久,就自縊身亡,紅顏早逝。「老母」一詞並無不敬,只是廣東俗人常將「老母」與粗口連用,令此詞變得好像不雅。

同輩男子,彼此沒有血緣關係,對方較年長,暱稱為老哥、老兄;較年幼的,稱為老弟。如歐陽修《與梅聖俞》:「承見過仍留刺,何乃煩老兄如此?」《醒世恆言‧十八卷》:「那後生道:『難得老哥這樣好心,在此等候還人。』」《文明小史‧第三十二回》:「老弟你休要執迷不悟。」老鄉、老宗,可以指同鄉、宗親老哥、老弟、老鄉、老宗,有村社兄弟或里巷鄰舍的親切。往日香港五湖四海共聚一堂,也以此稱呼素不相識的鄉人。

加上「老」字的自稱,成了謙稱。自稱老粗,是自謙鄙野不文或性情鹵莽。老婦人自稱老身、老拙,清代《平山堂話本˙花燈轎蓮女成佛記》:「『婆婆,你多少年紀?』婆婆道:『老拙七十五歲了。』」謙稱自己年邁衰朽,不中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