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奇畫

「天保九如」是2015年故宮博物院為慶祝90週年、感念300多位捐贈者，推出的精采特展。入口處顯著的展品是新石器時代的玉璧、玉琮和鑲綠松石的青銅牌，我眼熟，認得它們是好友蔡希聖的藏品。看牆面上的捐者名錄，他以父母之名的捐贈數量高居榜首。希聖癡迷4000年前中國西北的齊家文化，散盡家產，建立了無雙的龐大精緻蒐藏。幾近全數5000餘件捐進了故宮，我居間牽線，與有榮焉。

齊家文化有獨特的玉器，玉質好，工藝精美、內斂，中國的青銅鑄造也始於此。故宮挑選了1191件希聖的玉器、銅器，列為國家典藏寶物。但是吸引我注意的還有約500件的骨器，絕大多數是素面無紋，但皆曾被搓磨光亮。其中有一象牙薄片，刻了植物圖樣，希聖見我熱切眼光，就隨手送了。我當然雀躍，視為珍寶。歐洲以及非洲洞穴裡的石器時代壁畫，人與野獸幢幢，卻罕見植物蹤影，直到古埃及才開始盛行植物紋飾。在上古中國這現象更為偏頗，殷商青銅器上鑄有各種獸紋，但先民似乎對植物視若無睹。我手中的這塊牙雕，枝葉上綻放了一朵五瓣花，比已知的花樣紋飾要早了上千年，可稱之為「中華第一花」吧！

希聖捐給故宮的骨器中，我認為最耀眼的是一件巴掌大、刻著持弓狩獵人的陸龜腹甲。當時尚無文字，該是以圖敘事。我盯著看，有了個解讀：這是連環漫畫，右邊的獵人正張弓欲射，突然驚覺後方有異，回頭一看，竟是條昂頭大蛇；左邊的他做了個明確抉擇，拋弓抓蛇，扣住牠七寸處，得意得鬚髮張揚。不解的是，勇士邊上圍繞的多個同心圓是何意？同心圓的雕刻曾出現在9000年前的西伯利亞骨片上，7000年前浙江河姆渡出土的牙雕有被解讀為太陽紋的同心圓，而6000年前墨西哥的山岩也有類似圖案。這是流傳有序的符號嗎？或是人類以同樣的腦結構，多次獨立創出的圖樣？

謎樣的人類學疑案，有了新解讀，〈帶著神話去旅行——野獸、獵人和星座〉是這期《科學人》的力薦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