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的黑日

【星島日報報道】有些事,寫出來容易,畫則難,譬如夢。意識流小說家盡可以洋洋灑灑用去眾多篇幅描摹一場夢,但若畫家將夢中情景直白呈現在畫布上,則難免顯得呆板,失了想像的味道。 加拿大滿地可美術館正在舉辦一場名為《憂鬱的黑日》(《The Black Sun of Melancholy》)的展覽,展出十六位藝術家的作品,均以「夢境」和「潛意識」為主題。藝術家大多活躍在十九世紀,作品中浪漫主義味道濃郁,刻意追求離奇驚悚,有些甚至顯得太過誇張。看過後,我竟覺得有些沉悶,似乎所有的恐懼與哀傷都在意料之中,而意料之外的神秘和曖昧卻總也找不見。 蒙克的《憂鬱III》無甚新意,畫中張力遠不及他的名作《吶喊》;馬卡特(Hans Makart)的《死與少女》太直白,死神、少女與象徵夢魘的母馬統統都在畫面上,少了聯想的空間;戈雅那幅《飛行的方式》不論構圖抑或內容都像是學生習作,與他那些描摹戰爭的鉛筆素描作品相比,顯得靈氣盡失。從戈雅到威廉布萊克再到蒙克,一眾知名畫家在描畫那些充斥 哀傷與恐懼的夢境時,除去使用黑白兩色,除去畫些醜陋面孔和空洞眼神之外,竟再也想不出別的方法了,實在有些遺憾。 其實,真正擅長拍攝恐怖電影的導演,往往不會直白呈現血腥或暴力的場面,而是「言在此而意在彼」,用暗示的、含蓄的方法,營造某種看似尋常,細想則令人膽寒的氛圍,還有高明些的,甚至能用熱鬧反襯孤寂,用明亮反襯黑暗。對於畫家而言,事理亦然。整幅畫布上盡是恐懼,恐懼便也不顯眼了,倒不如先畫出一爿明亮風景來,然後在那風景深處留一點黑,這黑也便深不可測起來。 文:李夢 圖:滿地可美術館 李夢,女,雙子座,神經大條,不可救藥的美食與古典音樂愛好者。大眾傳播及藝術史雙碩士,專欄及藝評文章散見於北京、香港和多倫多等地報刊及網站。 馬卡特作品《死與少女》。 戈雅作品《飛行的方式》。 蒙克作品《憂鬱III》。 夢遊世界 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