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特寫】朱耀明痛哭:青年坐監真係好傷、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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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耀明牧師(朱牧)是九子之中年紀最大的人,75歲的他幾度在庭上老淚縱橫。去年那18天的審訊,陳健民在證人台上作供4天、戴耀廷站在被告欄內讀出他所寫的結案陳詞,二人最後把「陳情」的時間留予朱牧,並希望法官不要判朱牧監禁。三子在審訊中,是觸動人心的「鐵三角」。

4月9日,九子各有控罪罪成,朱牧被控的串謀公眾妨擾罪罪成。被告欄內的朱牧站起來,用雄渾又顫抖的聲音讀出陳情書《敲鐘者言》,由兒時面對的種種磨難講起,一一訴說人生不同階段的經歷,他拿著陳情書的手抖動不已,法庭內外傳來陣陣悲哭聲。

裁決之前,朱牧向記者憶述雨傘運動,滿腔悲憤:「喺我嘅心目中,唯有群眾嘅安全係最重要,呢個其實係我最大嘅負擔。所以KM(陳健民)講話,我眼睛成日含住一泡眼淚,即係我當時見到個形勢咁樣,其實係死胡同!」

雖然朱牧近年身體不大好,但審訊期間未見十分疲倦,戴上搶眼的橙色頸巾顯得精神矍鑠。審訊在去年11月中開始,天氣也由秋涼步入初冬,戴了橙頸巾的朱牧似冬日暖陽。不過,大眾最記得,卻是他在庭上放聲痛哭,背後原來跟他腦海中八九六四和傘運青年的身影有關。

朱牧在庭上多次落淚。MW繪圖
朱牧在庭上多次落淚。MW繪圖

審訊期間,朱牧每天早上都會為被告、親友領禱,有時會趁開庭前,與戴耀廷、陳健民、黃浩銘等在被告欄內圍圈禱告。聆訊期間,朱牧大多專心看著前面的小螢幕,看控方播的呈堂片段、辯方的紀錄片《傘上:遍地開花》,偶爾又會與身旁的陳健民或陳淑莊談笑,也會不時打呵欠。

差不多每日午休後、開庭前,朱牧也會與其他人在被告欄內拉筋,有次更學陳健民「金雞獨立」,庭上有些支持者看到,不禁暗暗擔憂,輕聲說怕朱牧摔倒。朱牧的太太則喜歡在法庭小休時走到庭外,獨自在少人的地方信步,不管眾人的喧鬧,她總是靜靜的。

審訊第11日(12月4日),控方刑事檢控專員梁卓然續盤問陳健民。陳一度哽咽說道:「就算你(學生)被打到頭破血流,社會都不會有同情心。我明白他們係好沮喪同憤怒,但(我們)不想再有人受傷。」陳健民忍不住落淚,庭內同時傳出痛哭聲,望向被告欄,只見朱牧雙手拿紙巾掩臉。法官即宣布休庭5分鐘。

陳健民馬上摘下眼鏡,在證人台上取兩張紙巾拭淚,戴耀廷站在朱牧身旁,雙手搭在他的肩上。不一會兒,朱牧拿著紙巾,只見他哭得臉容扭曲,靜靜地望向前方流淚,卻不知是否看著前方證人台上獨坐的陳健民。陳淑莊遞給朱牧暖水壺,朱牧才漸漸平伏心情。

朱耀明太太(左)於審訊期間,每日到場支持丈夫。莊曉彤攝
朱耀明太太(左)於審訊期間,每日到場支持丈夫。莊曉彤攝

朱牧事後接受眾新聞訪問時,談及為何想起傘運時學生將行動升級會痛哭。他說:「因為我特別了解到天安門嗰種慘劇(八九六四),然後我又照顧呢班流亡人士,嗰種嘅悲痛。我成日同班學生領袖講,我話你哋出名,係有名有姓嘅人,最後都能夠得到保護,但跟住你嗰班無名無姓嘅人,就會承受種種苦難同埋後果。」

「所有運動組織者,必須考慮到群眾安全,係最重要。除非你話你要革命,你係咪到時間?如果唔係,和平非暴力在我嚟講就係無升級,我成日都同樞機講,升級就係暴力。到最後,我哋退咗場,其實真正討論退場係10月2號,我哋三個都諗住退場自首嘅。但係你知道,KM(陳健民)都係好仁慈嘅心腸,佢話我哋點能夠在呢個時候放棄學生?我哋無辦法放棄學生。」

「佔中三子」之中,陳健民在庭上作供4日;戴耀廷結案陳詞;惟有朱牧沒在審訊期間說甚麼。朱牧受訪時,侃侃而談了許多運動期間的想法:

「2014年11月30日行動升級,在我嚟講真係忘不了嘅印象,因為作為一個領袖,你叫人衝,你可以係撓住手咁樣行過去,等人扑你,呢個係和平非暴力嘅抗爭。最好大家撓住手,一齊行,你咪扑囉,即係好似甘地嘅長征一樣。但你又唔係,你叫人戴建築嘅安全帽、整啲紙皮咁嘅嘢,要衝。因為你一做呢啲呢,就被人有藉口話你係武裝,你係衝擊。」

「最慘嘅地方就係,叫人衝嗰幾個人,唔係帶領,就走咗上去(立法會)九樓,即係佢⋯⋯若果你叫人衝,你都有個指揮,而呢個指揮都能夠在危險嘅時候叫退、叫進,你先能夠係負責任。但係呢,你叫完就唔係跟佢哋嘅隊伍衝,呢個係我接受唔到。所以後嚟打到頭破血流呢,我係好痛苦嘅其實。唔可以咁,你組織者,是以示威者安危作為最大負責,你唔係就咁叫人衝、你唔在場,我係無法子能夠接受咁樣嘅情況。我愈看就愈覺得,真係好悲哀,所以嗰刻,我哋三個人覺得,無辦法喇,一定要自首。」

「後嚟我去探望在海外的八九民運人士,佢哋都流亡咗30年,有啲生活好啲,有啲生活好差,離開自己家園其實好慘。譬如而家青年人被拉去坐監,你想見到咩?我絕唔想見到。但你要梳理得好、進退有道,你可以解開一啲問題。如果你造成政府開槍開到拍掌,即係你養大咗佢嘅焰氣。佢知道你係咁喇,我總之拉你就拉你。你已經畀佢囂張到一個地步,佢哋根本唔驚群眾對佢嘅唔支持,佢已經知道我哋失去群眾嘅支持,於是佢哋嘅囂張就嚟。」

「其實我哋無守住,我哋真係無守住。一無守住個缺口,於是隨意拉、隨意判。所以我成日都講,最後青年被判坐監,真係好傷、真係好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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