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會漫遊者——潘國靈 城市書寫

潘國靈的家,藏書甚豐,卻井井有條。

(綜合報道)參觀潘國靈位於魚涌的家,其藏書之豐是頗驚人的,多個書櫃貼牆擺放,人在屋中,就被書海環擁,「這邊是香港文學,那邊是文化研究,還有宗教哲學等等。」他小心翼翼地為珍藏分門別類,而每個專櫃早已密密麻麻、挨挨擠擠了,難以繼續填充,「但還是忍不住要買書,所以都疊到地上去了。」這時才瞄到,他腳下又是兩疊書。雖然如此,他的家整齊乾淨,有點像私人圖書館。他的文字,就是在這個雅致空間創作出來的。 邀請潘國靈做訪問,有個小插曲,因為他的WhatsApp經常不通,要以電話直接聯絡,在這個年代是較為少有的,「我是有點逆時代而走,既不用手機上網,也跟Social Media疏隔,那個facebook專頁都不是自己做的。」他說,太多Input容易令人浮躁,也難以釋出距離。「走回頭,反而會留住一些質素。寫作的人,要有專注力。」 說起來,他十多歲已愛上閱讀、寫作,中二那年已參加校內徵文比賽,贏得冠軍,卻沒想過要發表,「更沒想過要成為作家。」中學修理科的他,寫作意欲旺盛,試過作文時不依題目辦事,自訂主題,最後交出洋洋三千字的故事給老師。他後來考進香港科技大學計算機科學系(雖然他一直強調自己不是一個Technical的人),不久轉讀人文學系,李歐梵、鄭樹森曾是他的老師,那個求學階段,他一年看了超過一百篇現當代華文文學,經常躲在學校圖書館打書釘,直至打烊才離開,他笑言很有閉關練功的感覺,「或許知道工作以後就很難再有這些機會。」 他畢業後投身報館副刊工作,那時才真正接觸香港文學,於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訪問過劉以鬯、蔡炎培、黃碧雲等本地文壇重要或當時冒起的人物,但談到真正公開發表個人小說創作,是二十多歲的時候,「記得第一篇短篇小說《我到底失去了甚麼》,就是用報館的原稿紙寫的。」後來香港中央圖書館的香港文學資料室,收集作家手稿,他便捐出這一篇。再嘗寫作滋味後,一發不可收拾,識彈結他鋼琴、曾在通利琴行工作過的他,逐漸遠離了音樂,專心文學創作,「文字甚至沒有特定讀者,可以很個人,這樣比較適合自己。」他後來回到香港中文大學研習文化研究,一讀又是三、四年的時間,之後就沒有全職工作,過一邊教書,一邊寫小說和專欄的生活,至今已十多年了,「企圖用這個方式延續寫作。我是那種需要用兩種節奏生活的人,鐘擺的力量很大。」 自1998年至2005年,他一口氣創作了三部小說——《傷城記》、《病忘書》和《失落園》,2005年同年推出《城市學》,打開了城市文化書寫的維度,及後又有《城市學2》和《第三個紐約》,而有追看他專欄的讀者,也知道他愛寫本地文化和城市景觀,就像班雅明所云的城市漫遊者,「我只是隨自己的興趣走,最重要的是,城市裏有一些東西觸動到我去寫出來。」 他笑言自己是一個Urban的人,曾旅居紐約一年,也特地到巴黎學法文,近年亦試過在北京租住胡同酒店,閉關寫作長篇小說,「最初去旅行,就到了這些很Top的城市,體會文化混雜。我很怕單一的城市。」不過他亦逐漸把旅遊興趣,從一城市轉到二、三城市,「有點點逆向行走。」談到最愛的城市,他對紐約特別有感情,「住樓房和住民宿、酒店,是不同的,而且作為外國人,我很易就融入當地,因為他們太習慣外來文化了。」香港呢?「感情當然很深,否則就不會不斷寫關於香港的文章。但也很複雜,特別是近年那種異化,會問,這個城市是否仍然屬於你呢?好像你才是小眾。」講The city is dying,固然令人傷心,「會盡量做些東西,但難免有無力感。」 他分享書刊珍藏時,發現他對疾病相關的作品特別感興趣,想起其著作《病忘書》便是寫社會疾病,一問之下,原來約2000年,他被診斷患上Panic Attack,「我覺得自己敏感,腦袋好像熄不到似的,從小便有失眠的情況,後來身體負荷不來,寫了《病忘書》後,曾進出醫院多次,九一一時我就在瑪嘉烈醫院度過,我把這段病室經歷,寫進《失落園》裏去。」 他現在身體已經無大礙,但仍有服食很小量的藥物,心理依賴因素居多,「可以不服藥的,只是我沒有跟隨醫生的戒藥療程。」他的醫生打趣地說,如果不服藥,他的作品可能更加黑色,但有病無病,他都沒所謂了。「如果你是藝術家,應該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創作世界,隨文字累積下來,你便逐漸砌出自己的城堡。」 他坦言至少有兩家出版社曾向他斟洽,想為其專欄結集成書,卻都給他婉拒了,「現在出書,想有一定構思,是創作沉澱,而非純粹結集。」擅寫短篇小說、專欄文章的他,透露正執筆首部長篇作品《寫托邦與消失咒》,合共十多萬字,描述兩個世界,其中一個是作者族群,各自有不同屬性,自成一家,聽起來頗有趣,「寫了很多年,要兩個世界接合起來,難度頗高。」他笑說,正在減省非文學的工作,或許有一天,我們會看到一個擱下教學和專欄工作、全情投入文學世界的潘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