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凱彤：習慣不完美

「只懂得追求完美，是因為不懂得自愛。」

──盧凱彤

《你的完美有點難懂⋯⋯》

是盧凱彤最新大碟的名字⋯⋯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是她最新的領悟。

之前，她一直追求完美。

盡美的音符

燕分飛。盧凱彤和林二汶「at17」不再後，對自己的音樂要求更高。「寫一首歌，我會為了一粒音符改完又改，怎樣能令歌曲聽起來成熟一點、編排豐富一點。」結果，她在音樂路上大放異彩。2011年首張個人專輯《掀起》，推出首天已賣斷市甚至被炒賣，再在叱咤樂壇流行榜頒獎典禮拿下叱咤樂壇唱作人銅獎；甚至紅到台灣，2013年入圍第24屆台灣金曲獎最佳國語女歌手獎及最佳作曲人獎…

「那可說是爬上了個人的最高峰。」

之不過，這時恐懼便叩門。

「盧凱彤」不見了

「我開始常常問自己怎樣走下去呢？我對自己的要求愈來愈高，對作品的要求亦愈來愈成熟；無形中變作一種沉重的壓力。」也是一道夢魘。「開始很在乎別人的目光。我所追求的完美，其實是存在於別人眼中的自己，而不是自己內心的自己。」內心的「盧凱彤」，不見了；盧凱彤只活在別人塑造的一個「盧凱彤」裏⋯⋯結果，她病了，患了躁鬱症。

那是一段可怕的經歷。病發時情緒低落，經常失眠，出現幻覺，身心狀態隨時處於崩潰邊緣；連心愛的音樂聽起來都變成吵耳的噪音。「作為一個音樂人，不想再聽音樂；作為一個創作人，不敢再去創作。」失去音樂，寫不出歌，盧凱彤失去了生活的意義，就像一支斷了弦的結他…「我甚至覺得自己不能再做歌手。」還不止，她更試過傷害自己，用痛去尋找存在感。「痛到阿媽都唔識得。」掉入了深淵…只在乎一念之間；幸運的是，
盧凱彤終於鼓起了勇氣去接受治療。

用左手畫畫

過程其實比書寫出來痛苦得多⋯⋯除了服藥，還有用上左手去畫畫。「治療師把我放到一個房間，着我無意識地去畫。」盧凱彤畫出來的一棵樹，有的被撕裂，有的淌着血，甚至樹中間有一個被挖開的心臟，「那是因為我內心充滿憤怒和暴力。」畫畫其實是讓她宣洩痛苦的情緒。 另外，幸好 還有哥哥。哥哥跟她說了一句：「什麼都不用想，只去做那一刻自己想做的事，隨心所欲。」於是，盧凱彤每天乘坐第一班巴士到赤柱去聽海浪聲，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只默默地呆。一共去了二百七十多天⋯⋯

終於慢慢好起來了。「之前就像一盆凋謝瀕死的植物，但治療過後，讓我對自己尋回一絲憐愛，心裏有一把微小的聲音說：『你不愛自己，誰來愛你？』」 愛自己，就是接受自己的不完美，習慣自己的不完美。

「我要build up自己成為一個堅強��人，忠於自己，望着鏡子可以大膽説：我就是我。」完美是內心，不是別人的目光。’

我不孤單

另一個體會是重返社會，重新關心身邊人。「我的病是因為懦弱和無助，其實我不孤單。」病中，多得好朋友的關愛和扶持。終於，想通了，「感激好朋友的愛與包容。」懂事了的盧凱彤，不只會着重個人的追求，也學會關注社會。新大碟歌詞由自己一手包辦，寫出環境、資源、核電、自殺、同性婚姻等社會問題。

「歌詞其實是一個時代的見證，我希望大家在十年或二十年後，再聽我的歌，再看我的歌詞，知道這一刻香港（世界）是什麼樣子？」

歌詞是這樣吟唱：

「誰敢在水和土地空氣樹林 通通寫上價格牌 沒有責沒有任沒有命 最終沒有人活著離開」－＜賣空氣的人＞

「花朵長得不像花朵 落葉像骨骸 我目不睱接 卻怎麼有點感慨？ 應該是太難消化的 美好澎湃」－＜無核＞

我很好 不再追問荒謬的答案

〈懂事〉是盧 凱彤最想說的心聲。

「慢慢開始懂得做人 下起雨時會帶兩傘 風吹乾眼把它閉上 不再追問荒謬的答案」

－＜懂事＞

微小的事情就可以讓心情變好，只要用心去欣賞。

最後問盧凱彤，那麼，究竟有沒有完美？

「我覺得完美不是 無瑕疪的一場戲 每一道痕跡背後都有一段經歷 謝謝你讓我看見」

－《你的完美有點難懂並不代表世界不能包容》

這一刻，盧凱彤訴說這一切時已經是一臉平靜，笑容亦很甜美。

今天，天很藍。

Text / Weak Chicken
Photo / Max L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