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點評】印尼「禁phone令」密謀大計

世上有哪個國家，既不准銷售蘋果最新iPhone 16手機，又禁止銷售Google Pixel手機？不少人相信會回答北韓，不過近日再有一個國家跟隨北韓步伐，那就是擁有2.8億人口的印尼。該國上周宣布相關禁令，表面看來駭人聽聞，但實際上關乎這個全球人口第四大國家矢志「脫貧」、擬仿效中國的「市場換技術」模式，以2.8億人口市場為籌碼，迫使蘋果、谷歌等企業在當地設廠。恰逢美國巨企急欲為「對華脫鈎」尋找替代市場，印尼這場豪賭有機會贏得甜頭。

話說印尼今年2月舉行總統大選，由現年73歲的國防部原部長普拉博沃（Prabowo Subianto）以壓倒性票數勝出。普拉博沃雖屬軍人，卻出身於經濟學世家，祖父是印尼國家銀行創辦人，父親也是著名經濟學家，曾擔任財政部長和貿易部長。在九十年代的政治動盪中，普拉博沃曾被剝奪軍籍，隨後流亡到約旦多年，並於當地與弟弟一起從商，經營石油、木材、造紙、棕櫚油、礦山等生意，據報個人身家在2009年已達1.5億美元。

新總統着眼經濟政策

普拉博沃這次參選亦主打經濟政策，目標是把印尼的GDP年均增長率由5%推高到8%，並於2045年成為發達國家，躋身GDP總量五強之列。同時，普拉博沃獲得原總統佐科大力支持（其副總統搭檔朱卜蘭正是佐科的長子），其經濟政策亦被視為佐科路線之延續。

事實上，印尼雖然是全球人口第四大國家（僅次於印度、中國、美國），人均GDP卻僅4981美元（據IMF估算），未及中國（1.3萬美元）四成，在全球排名117位，屬亞洲相對欠發達國家之一。佐科自2014年執政後，提出資源民族主義（限制能源出口）、進口產業替代（以本地生產工業品代替進口）、大力推動基建、引進外來投資等經濟政策「四支箭」，把該國人均GDP由2014年的3476美元提高到現時水平，前頭「三支箭」已取得一定成效。

迫使蘋果谷歌當地投資設廠

然而，印尼由於歷史上頻爆政局動盪，尤其是「排華」劣跡斑斑，不易吸引外商投資；即使近年不少中國企業尋求對外產能轉移，亦寧願選擇越南、泰國、孟加拉等營商環境更友善的地區。因此，普拉博沃「接棒」後的最大挑戰，正是繼承佐科「未竟之志」、特別是落實「第四支箭」，想辦法為印尼引入外來投資，推動該國經濟再上台階，達致「脫貧入富」。

普拉博沃上台後放出的第一記「大招」，正是文首提及的「禁phone令」。印尼政府上周相繼宣布禁止蘋果iPhone 16和Google Pixel系列手機在當地銷售，理由是該兩系列手機未能滿足「40%零件本地生產」的法規要求。該條法規早於多年前已存在，但如同印尼不少商業法規，一直未被認真執行，基本上形同虛設，今趟突然「揸正嚟做」頗為令人意外，在國際上備受關注。事關蘋果iPhone和谷歌Android屬現今全球兩大手機陣營，倘若齊齊被禁，印尼民眾會否「冇機用」？抑或要用回Nokia舊式手機？

但實際上，印尼這趟禁令的「針對性」很強，例如只禁止蘋果最新iPhone 16系列銷售，但相對舊款的iPhone 14、15仍可以繼續賣；同時，谷歌被禁的是其原廠Pixel系列，但使用Android系統的三星、小米、OPPO等其他品牌手機則不受限制。換言之，此番禁令對印尼民眾暫時影響有限，最受打擊的只是蘋果和谷歌兩大企業的最新銷售額及利潤。

普拉博沃推出「禁phone令」的意圖相當明顯，旨在迫使蘋果、谷歌等手機品牌在當地投資設廠，達致至少40%零件於本地生產，以換取「解禁」。某程度上，這也屬借鑑中國以往行之有效的「市場換技術」模式。當然，此舉不無風險，皆因蘋果、谷歌有可能覺得「划不來」，寧願放棄印尼市場。不過印尼的最大「底氣」在於其屬第四大人口國家，尤其在中美關係日益緊張之下，不論特朗普或賀錦麗勝選，貿易戰、科技戰、金融戰皆不太可能偃旗息鼓，美國各大企業都要為「對華脫鈎」做好準備，勢難捨棄印尼這個2.8億人口的新興市場。

仿效中國「市場換技術」

再者，印尼要求40%手機零件本地生產這條法規無疑甚「辣」，但當地法規「彈性」向來甚大，不排除這屬「開天喊價」，到最後「有得傾」。昨晚截稿前，Bloomberg傳來最新消息，指蘋果擬增加投資1000萬美元於印尼設廠，爭取獲得解禁；儘管普拉博沃對此銀碼未必「收貨」，但雙方仍能討價還價尋求共識。

不過講到底，印尼若欲引進外來投資，除了仿效中國「市場換技術」模式，同樣重要是構建法治化、高透明度、可預期的營商環境，避免「人治化」及「朝令夕改」。在這方面，中國和印尼作為「師兄弟」，於不同程度上仍有進步空間。

高天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