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吹哨者】紐約時報取得李文亮醫療紀錄 心臟停止跳動時間 與官方死亡時間相差 6 小時

WUHAN, CHINA - FEBRUARY 07 2020: A card with a portrait of Dr. Li Wenliang at Li's hospital in Wuhan in central China's Hubei province Friday, Feb. 07, 2020. Li, regarded a whistleblower on the pneumonia outbreak, died of the novel coronavirus Thursday night.- PHOTOGRAPH BY Feature China / Future Publishing (Photo credit should read Feature China/Future Publishing via Getty Images)
2020 年 2 月 7 日,有武漢市民到武漢市中心醫院悼念李文亮。 (Photo credit should read Feature China/Future Publishing via Getty Images)

2020 年初新冠肺炎疫情在中國武漢爆發,武漢市中心醫院眼科醫生李文亮,被視為向外界披露這個新疾病的第一人,亦成為了不少人心目中的英雄,但他也不幸染疫,官方公布他在 2020 年 2 月 7 日凌晨 2 時 58 分去世,終年 34 歲。《紐約時報》今日發表調查報道,獨家採訪到李文亮生前的一位同事 B 醫生(化名),並且由他提供了李文亮生前最後數小時的治療紀錄:在 2 月 6 日晚上 7 時 20 分左右,李文亮心臟驟停,醫療團隊開始對他實施心肺復甦(CPR),而根據一份心臟超聲波掃描報告所顯示,李文亮在晚上 9 時 10 分左右,其心臟已經停止跳動,換言之跟官方說法相距近 6 小時。據 B 醫生指,醫院領導層當時曾要求團隊向李文亮施以人工肺(ECMO)療程,但是在場的醫生都不同意做法,認為已經太遲,無法起任何作用;而 B 醫生在受訪時都指,當時如果讓李文亮接受 ECMO,在技術上、良心上都不應該,「純粹屬於對屍體的一種褻瀆」。B 醫生指,他離房前都沒有目睹李文亮有接受 ECMO,醫囑(doctors’ orders)亦無表示有這樣做,但根據李文亮的病程記錄,就有提及他有接受 ECMO。

另外,李文亮因為對外披露疫症而遭到上級懲處,要求他撰寫自我批評書,他並且受到警方訓誡。《紐約時報》表示獲得自我批評書的內容,全文公開

李文亮
李文亮

李文亮是在 2019 年 12 月 30 日,在通訊軟件的大學同學交流群組當中,披露武漢華南海鮮批發市場有 7 宗病例的消息,當時他是以「華南水果海鮮市場確診了 7 例 SARS」描述;而他在翌日就已經被院方要求撰寫自我批評書;他亦在 1 月 3 日受到武漢市武昌分局警方訓誡。李文亮在 2020 年 1 月 12 日,因為發燒、肺部感染等徵狀入院,《紐時》表示,他們邀請到 8 位治療過新冠患者,或曾在中國醫院執業的美國華人醫學專家就今次報道提供意見;而根據為《紐時》審閱病歷的數名醫生指,到了第三天,李文亮已告病重,需要額外給予氧氣支持,不過專家指李文亮當時接受的治療,和當時治療新冠患者的常規方法仍然一致。

首次披露李文亮曾處「抑鬱狀態」

而在李文亮住院一個多星期後,他的醫生表示,病人情緒低落,1 月 19 日的病程記錄初步診斷他處於「抑鬱狀態」,這細節過往未曾公開。病例沒有將他的情緒狀況歸咎任何具體因素,但指出李文亮食慾不振,晚上無法入睡。及後,他匿名接受《北京青年報》採訪,表示自己因為披露疫症而曾遭訓誡,他並且 1 月 31 日在自己的微博公開身份。

2 月 5 日,李文亮病情嚴重恐化,肺炎情況更嚴重,呼吸非常困難,當日下午,李文亮的醫生對他的肺和心臟功能進行了多項檢查。但到了 2 月 6 日上午,醫生在李文亮的病程記錄寫到,李文亮有多個器官衰竭的風險。《紐時》引述獲邀受訪的數名醫生指,李文亮的病情當時已非常嚴重,團隊應該在此時或更早的時間就考慮為他插喉並接駁呼吸機,不過目前未有任何證據解釋到李文亮為何沒被插喉。記錄顯示,李文亮曾接受鼻導管吸氧,後來亦有配上氧氣面罩,而他的醫療團隊在 1 月 19 日也曾嘗試使用無創呼吸機,但記錄指「病人無法耐受」。

醫囑顯示,李文亮在 2 月 5 日下午接受了醫療團隊多項檢查。
醫囑顯示,李文亮在 2 月 5 日下午接受了醫療團隊多項檢查。

院方管理層要求施以人工肺療程 醫療團隊認為太遲

2 月 6 日晚上 7 時 20 分左右,李文亮心臟驟停,記錄顯示醫療團隊開始對他實施心肺復甦,之後醫生亦向李文亮插喉,而記錄顯示,李文亮當時瞳孔對光反射消失,而病歷亦指醫生對李文亮的搶救長達七個半小時以上,但他的心臟一直沒有重新跳動。

根據中國當局調查,醫生曾向李文亮施以人工肺療程。據 B 醫生指,他在晚上 9 時左右抵達李文亮的深切治療病房,而 B 醫生亦憶述,醫院領導層曾要求醫療團隊使用人工肺,以向公眾證明院方曾努力搶救李文亮,但是在場幾名醫生都認為這個時候使用人工肺已經太遲,無法發揮任何作用,《紐時》指他們受訪的 6 名醫生都持相同意見。B 醫生指,「當時有人在旁邊接電話,說領導層說繼續搶救。從技術、從良心上講是不該上的。搶救完全是在搶救屍體,完全是在給管理層在拖時間」,「上 ECMO 的話,純粹屬於對屍體的一種褻瀆吧。」B 醫生最後在午夜左右離開病房。

2020 年 2 月 6 日 19:20 分,團隊向李文亮給予心肺復甦術。
2020 年 2 月 6 日 19:20 分,團隊向李文亮給予心肺復甦術。
超聲波檢查報告指,李文亮在 2020 年 2 月 6 日 21:10 分,心臟運動消失。
超聲波檢查報告指,李文亮在 2020 年 2 月 6 日 21:10 分,心臟運動消失。
病程記錄指,2020 年 2 月 6 日指,李文亮接受人工肺(ECMO)治療,但醫囑未有提及。
病程記錄指,2020 年 2 月 6 日指,李文亮接受人工肺(ECMO)治療,但醫囑未有提及。
醫囑沒有提及李文亮在 2020 年 2 月 6 日和 7 日期間,接受過人工肺治療。
醫囑沒有提及李文亮在 2020 年 2 月 6 日和 7 日期間,接受過人工肺治療。

對於李文亮的死亡時間,根據一份心臟超聲波掃描報告所顯示,李文亮在晚上 9 時 10 分左右,其心臟已經停止跳動。B 醫生就指,「我覺得李文亮醫生在 2 月 6 號 9 點鐘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死掉了」,「按照正常流程的話已經是可以宣告死亡了」。而根據當時中國媒體報道,2 月 6 日晚上一度發布了李文亮去世的消息,但後來又突然消失,而在晚上 10 時 40 分,官媒《生命時報》指李文亮在 9 時 30 分去世;而武漢市中心醫院在 2 月 7 日凌晨 3 時 48 分向外公布,李文亮在凌晨 2 時 58 分去世。

就著報道內容,《紐時》指李文亮的醫療團隊沒有人同意回答查詢;武漢市中心醫院新聞辦公室就指,不接受國際媒體採訪;調查李文亮之死的國家監察委員會沒有回覆查詢;中國駐華盛頓大使館亦沒有回覆查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