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tek Philippe百達翡麗總裁Thierry Stern訪港:分享製錶與經營心得

8月28日,百達翡麗Patek Philippe假九龍半島酒店利士廳舉行座談會,並邀請得百達翡麗總裁Thierry Stern、執行長Laurent Bernasconi、商務及市場總監Jerome Pernici和經銷總監Félix de Rouville出席。品牌事前向各大傳媒收集訪問問題,並由座談會主持人向四人提問,內容如下。由於篇幅所限,內容經過編輯、翻譯和適量刪減。

PHOTO/ PATEK PHILIP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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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主持 / S:Thierry Stern / B: Laurent Bernasconi / P: Jerome Pernici/ R: Félix de Rouville

h: 本年Watches and Wonders距離現在四個月。百達翡麗在本年初發表牛仔布皮革錶帶Nautilus腕錶,市場對新作反應如何?這個設計新穎清新,背後創作理念是甚麼?

S:Nautilus是個成功的腕錶系列,但我們仍然要保持覺察,確保廠房不只出產單一款式腕錶。當我決定停產5711型腕錶,這是個重要的型號,目標是維持腕錶系列完整。這個系列配備不同設計和機芯。我不會只賣一種腕錶,因為這非常危險。你永遠不知道未來發生甚麼事。顧客今天看似享受其中,明日便會對此感到厭倦。對我們來說目前最重要的是減慢速度。

我們一直推出不同材質。當你有留意開這個系列,會發現它已涵蓋不同款式在其中。我不會叫停Nautilus這條產線,絕對不會,但也不會只投產這款腕錶。剛推出的配色很有趣。當你看到jeans(牛仔布)版本,有人更用它來命名新作。這對我來說非常有趣,因為這個構想在三年前萌生。那時我參加活動時,於會場看到一件用牛仔布製成的展品。當時我認為這種色彩很美,不如用它來做點新東西?這就是牛仔布版Nautilus的由來。我認為這款腕錶極為成功,全球通用。

我會形容除了這枚腕錶,其他款式也非常成功。這對百達翡麗來說真是個好機會。我們每年均會停產某些腕錶型號,因為我們不能只引入新型號,而不去停產某些型號,否則現存腕錶系列便會太過龐大。目前整個系列具備140個型號,而每年要決定停產那些腕錶時便感到非常困難,因為它們全部都很成功。

反觀這卻是個良好的機會。對我們來說,決定停產那款腕錶雖然是個挑戰,尤其是當你知道很多客戶仍期待著收藏這些腕錶時,而我們卻在突然之間宣佈無法交付腕錶,但這正是成功的部份原因。這是我們一向的工作模式。百達翡麗是個少批量生產腕錶的品牌,別無其他選擇。我的目標是保障顧客。你要知道腕錶收藏家藏品的內在價值要不斷提高,而不是調低。稀有度是提升收藏品價值的重要因素。

h:複雜功能機芯耗費大量時間研製。你能分享研發複雜功能機芯的流程?會花多少時間計劃生產程序?需要十年以上時間嗎?

S:打個譬喻,我兩日前才剛開會討論新腕錶和新機芯。那不是種非常複雜的機芯,我會形容是複雜,而不是超級複雜,僅是枚複雜功能腕錶,但相信至2030年也未能發表。因為研發一枚功能基本的腕錶至少要花上四至五年。這已是最低要求。當我形容基本功能腕錶,是指全新自動機芯。複雜功能腕錶如年曆腕錶和計時碼錶的話,就要花上六至八年研發。超級複雜功能腕錶就至少用上十年。為甚麼?

因為研製這些腕錶時我們會測試所有機械零件。產品推出後就必須要穩定運作,發揮其原定功能。我們還會培訓製錶師提供保養及維修服務,同時生產備用零件,確保我們掌握所有保養方案。每當發表新作,廠房已配備相關維修技術,顧客就不會成為「白老鼠」。他們不會收藏腕錶後發現問題,送到我們檢查時才知悉這些問題無法修理。以上情況不符合客人對品牌的期望,也不符合我對團隊要求,所以研發過程非常漫長。

以目前工作進度來看,項目已排至2038至2039年。換句話說,截至2038年前,我們完全知悉品牌會在這段時間從事甚麼工作和推出甚麼腕錶。這看似是段長時間,但你可以想像實際上只有十多年時間研發產品,時間並不充裕。當中有些產品更可能會由我的孩子接手研發,但是由我訂下來的生產流程,需要由團隊實踐。團體內部有甚麼人?是誰決定投產甚麼款式?由誰提出主意?我們有研究開發部門,也會設立專案團隊。至於決定生產甚麼腕錶絕非一言堂過程,會議最多只有五至六人參與,由我們合作決定未來。這非常重要,要有創意,我們必須享受其中,而且要有耐性。我們總是為未來作準備,因此我很有信心。

我無法相信那些告訴你鐘錶業已做過所有事情的人。我的意思是,我們對於創作機芯、美學和用料都有很多新靈感,絕對不會是創意的死胡同。這是個關乎創意和聆聽客戶意見;這是個非常好的資訊渠道,或者是傾聽你們的意見,因為你們也會有些好想法。

h:本年是為百達翡麗印記推行十五周年。本年品牌在鐘錶與奇蹟宣佈提升旗下腕錶防水性能、精準度和保養年期。你能分享是如何檢討和修改百達翡麗印記標準嗎?

S:我們並沒有明文規定說如何和怎樣修改標準。我最近一次提出修改是針對防水技術。就我個人而言,生產防水深度達120米的腕錶並無太大意義,特別是當你知道無人會徒手潛水至120米時。我平日也有潛水,潛至30米已相當深,若潛至120米的話你以後就無法見到我了。我不會戴著百達翡麗腕錶下潛至120米。當我們研發一枚防水深度達120米的潛水錶,意思增加錶殼厚度,同時完美無缺地裝設墊片(Gasket)。最後是測試防水性能。以上過程都不容易。

製作防水深度0米的腕錶甚至更困難。由於壓力會擠壓錶殼,潛得越深,風險越低;但當你配戴腕錶淋花灑浴或跳進泳池時,壓力很低,錶殻更要完美鑲嵌,墊子保持偏平,接口無縫接合。這對我們來說更重要。我目前也擁有一枚Aquanaut腕錶,會配戴它潛水至30米,它的防水性能也達到30米。我也會戴它洗澡或跳落泳池,所以它要配備防水性能。防水深度120米⋯⋯對我來說更像是宣傳手法。顧客通常只會佩戴腕錶洗澡或潛水。一般潛水員最深只能潛至30米,這已是潛水員極限,不要潛至120米,保住性命比較重要。

其次是五年保養計劃。沒錯,我們提供五年保養,但我們並非首個品牌提供這種服務,相反我們還做得比別人遲。這都是正常的,而且並無太大影響。我認為我們出產的腕錶性能穩定,所以一切只是照計劃行事,只花了少許時間適應。這對內部文書工作影響比較多,而現代製錶品牌都在做相同的事。對顧客來說相信只是細微調節,或者是很重要也未定。有客人會帶保養期內的腕錶回廠修理,也有客人帶回保修期外的腕錶回廠修理。五年只是取其平均年期⋯⋯我們較專注在腕錶品質、精確度和美學之上。

錶廠內部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但我們不會提及這一點,只會對日常所花費的努力和改進產品抱持信心。從錶帶、成品至文書工作,一切都必須完美。因此,這不僅是關乎百達翡麗印記,更是關係到品牌以及我對客人的尊重。他們必須相信我,他們必須相信百達翡麗。這確實重要,不只是對百達翡麗,還有對負責人來說都是個重大責任,也是我試圖教育下一代的東西,他們也有這個責任。

h:提到行銷,「你從來沒有擁有過百達翡麗」是品牌行銷語句,成功反映 25 年來的品牌意識形態。建立個人傳統是項跨世代活動。您能告訴我們更多關於這個概念的故事?

S:(開玩笑說)不能。也許由Jerome Pernici先生解釋會更為合適。

P:這個廣告企劃由1996 年實行至今。一般腕錶品牌每隔三至四年更新行銷廣告主題⋯⋯我們不認為這是行銷噱頭,甚至沒有任何行銷成份在其中,甚至可形容為非常寫實。這解釋為何我們從28 年前就沿用這個概念到今時今日。我們製作自家機芯,引領自家傳統,有時內容偏為女性主導,目的是向女士提供更多資訊。如要及建立自家傳統,這不僅是下一代的事,而是跨世代傳統。這個習慣植根於人類歷史。我們一直與廣告公司Leagas Delaney合作,他們說:「你們是世界最優秀的品牌,但也是最差勁的客戶。」因為自從我們引用這句口號後就沒用過其他方案。這廣告在客人心目中根深蒂固,而我們從來不想改變。

S:這樣並不好。你知道廣告公司實行新企劃時就能向你收取費用。我們不採用新企劃是因為原來企劃實在優秀。這對我來說有著相同意義,我並不擁有百達翡麗,只是在經營和管理它直到下一代人接手。所以這不僅觸動著客人,還觸動著我。這是我和我父親從事的事情,也是他和我祖父從事的事情。我每星期都在覆述同一件事,我喜愛這件事情。我們可以懷疑其中價值,但總不能說服你盲目為下一代購買鐘錶。

h:腕錶配備不同型號、複雜功能、用料和配色,你是怎樣決定更改腕錶款式?

由機芯開始。如果從配色、錶殼形狀或其他外部設計而言,我會說一般須提早三年準備。今天製作部人員請我為新作提前四至五年做準備。這有點太早。單是設計的話,以三年為目標就好。我期間會觀察潮流、顏色和尺寸組合,直至我覺得配搭令我感覺良好為止,過程不容易。甚麼是真正有所幫助的是我們試圖製作耐看的腕錶,所以不會有太大風險。畢竟我們不是時尚品牌,風格不會每半年更換一次。

h:你在何時決定怎樣承繼家族企業傳統,同時鼓勵創意和引領轉變?

S:沒有一本書或一所學校會教你。一切由經驗累積而來。我很幸運,在接手時跟我父親和前輩一同工作,他們對這個行業瞭如指掌。我花盡多年時間去理解這個行業,才歸納出屬於我個人的看法。我會告訴下一代同樣事情:這無法簡單解釋,只求你投入這個市場,接觸零售商、理解財務和累積經驗。有時你需要失敗;失敗有時教人更多。我加入品牌三、四年才意識到這一點。為何我會知道?因為我花了多年時間在這個行業浸淫,就像你們成為出色傳媒工作的過程一樣,是因為你們擁有豐富的經驗。我們均曾犯錯,並從錯誤中學習。在我個人經驗,興幸自己曾跟多位專業人士工作,從中給我很多指引和意見。你也要保持態度開放,接納建議。累積經驗、與優良而專業人員共事就是我的答案。沒有魔法,只是花時間。

h: 2018年你曾接受《Hodinkee》訪問,指出不適宜用網絡銷售平台出售腕錶。你現在的看法仍跟當時一樣嗎?

S: 正確,我仍堅信這個想法。當你選購百達翡麗腕錶,整個過程是美麗而充滿愉悅的;相從網上購物的過程確是比較簡單,但你只能買到二手百達翡麗腕錶。你享受到的是甚麼?是個良好的體驗。我們現在能躺在床上用電話購物和工作,但這是我們願意做的事情嗎?我不肯定。有時享受體驗也美好。花點時間飲杯咖啡,與專員交流,觀賞腕錶,即使不購買它們,也能有所交流,試戴上手,成就不一樣的體驗。單是這些體驗已充滿樂趣。我不相信網上購物能令人非常快樂。這不是我能完全體會到的事。互聯網用途廣泛,但不是令人感到快樂的途徑,至少無法讓你感受到安坐在舒適環境,同時享有如細味咖啡或香檳般的美好時光。因此我們與最優秀的零售商合作,在最優越的地段建設最美麗的舖面。當你走進店內已展開一段獨特時刻。我希望你試戴腕錶,還希望你測試它的性能。這無法靠瀏覽互聯網做到。你願意躺在床上,定還是與人見面交流並享受一些樂趣?我選擇後者。

PHOTO/ PATEK PHILIPP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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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你自2009年領導百達翡麗,你從前人、學校和工作經驗上學到甚麼經營策略或道理,是對領導公司有用的嗎?

S:任何事情你想要做得完美或達到最高水準都需要時間。這是事實。我想這對你來說也一樣。如果你想寫篇好文章,你根本不可能在五分鐘內完成它。這需要時間。你必須集中精神去理解一切。對我而言,我必須學懂說服周圍的人。年輕時,我以為只要說幾句話就能改變一切,但我很快就意識到我必須說服身邊的人,而且要讓他們相信我、相信我做的專案,這確實是最困難的部份。千萬別忘記我還要面對我的老闆,他又是我的父親。這使情況更糟,你知道嗎?因為他很了解我。那是段艱難時期,但我現在知道只需要時間。這就像我和我的孩子之間的事情。現在我處於當年我父親的位置,對我來說很有趣。我的孩子說:「爸爸,你應該改變這個或改變那個。」我跟他們解釋同樣需要時間,把一切規劃寫在紙上,而不是大喊說你太落伍、太老或其他原因而必須改變。這就是我提及的經驗,也是個重要轉捩點。

第二個點是我了解零售商、市場和這個行業的遊戲規則。這是我從小就學到的東西。我感謝我的父親和百達翡麗全體成員。我談及的是一些和我父親一起共事的人,或已經退休的人。他們認識產品,了解產品和品牌背後的光華。很多出色的品牌經理都四處造訪零售商,花時間與銷售人員交談。我在巴黎、紐約、倫敦、香港等大城市也見過銷售人員,參觀過所有零售點,並會繼續進行。這就是我所了解到的:你需要去見人和了解他們的需求。如果你信任他們,他們也需要看見你和信任你。如果他們信任我,我想他們也會信任我的產品。這非常重要。如果你願意成為優秀的經理,你就需要了解你的客戶。這又意味著你必須停下腳步。這並不容易,對於工作來說我必須這樣做。這一點很重要。

h: 常言道所有東西都經已發明過,現時創新比較困難。你怎樣定義新穎和創新?

S:我認為創新並不困難。我們有很多好主意。 有幾年確實如此,不知道因何原因,很多品牌裡的人都遇上瓶頸。他們說不知道該做些甚麼,所有事情都似乎做過,但事實卻非如此。我們最大的問題反而是關於新設計和機芯的想法太多。他們遇上瓶頸相信是缺乏認知。我今天所認識的大多數人都不是親自落手創作的人,在這個領域沒有真正工作很長時間,所以他們沒有任何想法也很正常。對我來說,提出新想法很容易。我們舉行創作會議時經常談論這一點。 品牌最大挑戰是選擇困難,從 20 個多個新型號中只選擇兩個型號投產。因為我們已經為未來做好準備。目前業界部份從業員似乎對行業缺乏認識,但在我剛開始加入品牌的時候人人都知道關於鐘錶的一切。

今天,當我與一些總經理和執行長交談時,他們不知道為製作甚麼機芯下決定。我想你應該知道這是你最重要職責之一,因為你是執行長,便應該知道關於機芯的事情,但他們卻對此一無所知。或許他們知道些數字,但他們不了解該產品,這樣很難創新;但假若你對該產品充滿熱情,了解該產品,請跟他們聯繫。對你來說也是一樣;你怎麼能每日都看到新文章,還能一直撰寫新文章呢?這意味著你很有創造力。坦白說,有時候我不太理解這個行業的人。也許這也是因為人花更多心思考慮如何賺快錢,而不是做出好的產品。這就是問題所在。

h:你如何評定一枚優秀的腕錶?當你看見鐘錶藏品時,會先著眼於甚麼地方?

S:一枚好的腕錶需要符合哪些標準?我的意思是,這不僅僅是一個標準。如果你願意擁有一枚好腕錶,當然必須是完美的設計。它必須搭載經過精心潤飾的纖薄機芯,橋板設計精美,走時非常精準,否則我們也不會設立百達翡麗印記。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是它必須易讀。特別是當光線照射在腕錶時,你必須能夠快速讀時。有時錶盤太過花巧,反而令人無法輕鬆地讀取時間。我也做過,我並不完美。一些稀有的手工藝品並不易讀,因為我選用錶盤表達概念為主,便犧牲易讀性。不過還好,大部份腕錶都易讀。更重要的是,腕錶永遠耐用。就設計而言,這意味著我今天所做的設計,我的孩子在長大後也能佩戴,這意味著腕錶在20年後依然好看。這很重要,反而有時難以選擇合適尺寸。坦白說,這可能是唯一困擾我的事情。

因為以前的錶徑較小,現在的更大,它將會再次變小。除了尺寸之外,腕錶必須耐用。我在做腕錶時總是擔心,我們能在未來維修它嗎?如果不能的話,我不會製作那枚腕錶。這非常重要。還有些設計我沒做,或沒有使用一些新材料,是因為我知道我們將來並無法維修它。這是我的選擇,我會尊重它;我的父親是這樣,我的孩子也是這樣。

h: 珍稀工藝系列創意和品質兼備。從工藝層面而言,系列著重藝術定還是技術層面較多?你如何為創作珍稀工藝時計系列發掘靈感?製作過程是如何?

S:當構思珍稀工藝系列,第一件事情是當你有個難以實行的想法,但我卻很喜歡,那麼你就必須找到一個實現它的方法。這些想法來自四面八方。我經常旅遊,所以我也利用這個機會汲收靈感。我現在就有個好例子。我剛才在酒店外面,看到泊車位停泊了一輛老爺車,汽車的形狀給我設計靈感。我常常留意所有事情和每個細節。當我度假時看到許多美麗的樹木,叫我留意到周遭環境。因此,發揮你的想像力並能夠稍微觀察一下,睜開你的眼睛,這是非常重要的,這樣你才能產生偉大的想法。

第二種方法是諮詢品牌團隊意見,例如向琺瑯彩繪工匠、調色人員、木工鑲嵌(marquetry)工匠和製版工匠問道:「你們有任何想法嗎?」因為他們也有很多好想法。你知道,如果他們願意做某件事,品質總是比較好,我十分了解他們。當我知道這個人喜歡鳥類,我便會仔細思考選用那些鳥類,因為他的出品總是令人驚艷。如果我要求他製作草原,飾以小屋,諸如此類,總之有些不一樣的事情,即使他不喜歡這些題材也會照做,但品質就沒有那麼好。因此,我也有責任去理解他們和聆聽他們的意見,而不是單說「是」或「不是」。有時我不喜歡他們的建議,或者我可以作出改變。我要確保他們有動力去完成專案。

你也要去適應一些轉變。例如當我早年跟祖父和父親一起時,我們只會談論微型彩繪和塗漆。腕錶只飾有美麗的油畫,例如畢加索和其他優美畫作,但現在我們可以於腕錶綴以跑車或其他現代事物。所以你必須調整和適應你的風格。我認為人的需求和以前不一樣。這也是珍稀工藝的美麗之處,以保持品質不變為前題下進行改變。我早年已採用混合技術(technique-mix ),意思是指邀請雕刻師、鑽石銷售商、市場人員和琺瑯彩繪工匠合作生產一枚腕錶。有時並不可行,但這不能阻止我。如不可行的話,我們便另找方法;如果找不到辦法,我便會調整要求,令項目變得容易一點,但同時會保留原來的構想。這樣你就總在推動進度,不會停止下來。你只需改變一些細節。如果每次遇到困難就停下來的話,你的工作就不會達到理想進度。你必須走多一步,每次都要找到新的想法,每次都要找到解決方案。這非常重要,是成長和進步的方式。

坦白說,我從來沒有做過專案是半途而廢的;叫停專案是因為我不喜歡它們。有時候計劃在紙上看起來不錯,實際做起來效果卻不太討好。陀錶就是個例子。有些客戶要求我們把他們剛出生兒女的臉容刻在陀錶。嬰兒的臉在紙上看起來可愛,但雕在錶上卻一點也不好看。為什麼?因為嬰兒沒有皺紋,臉蛋皮膚非常平滑,你無法用雕刻細紋來展現他的美感。所以這些東西都要學習,也就是我所說的經驗。現在我會對客戶說:「我不會刻它,因為我知道效果不會好,你或許可以用琺瑯或木質嵌花(marquetry)來做到這一點。」

我們有非常好的藝術和工匠,獨一無二,製作獨特的作品,個性也很鮮明。我個性也一樣,和他們一起長大,所以我很了解他們,他們也很了解我。我認為這是與眾不同的地方。如果你了解你的產品、作品、藝術,那麼你就會受到尊重。我們總是會回到這一點。身為東主就要承擔責任。你需要了解產品和業務。我熟悉我的業務,畢竟我是在這裡長大。

h:下一條問題與服務有關。最近一次訪問,你提到目前主要任務是提升售後服務水準。你會想在那個服務範圍最先看到改變?

B:對服務來說,重要的是我們要做到改變。第一個改變,是我們為每款產品提供永久服務。有見及此,我們必須確保Stern先生作出正確選擇,運用正確材料,以便日後保養維修。陶瓷是個好例子。有客人會問為甚麼不用陶瓷?因為陶瓷外殼一旦損壞就必須更換。我們曾帶來一些技術改變,但舊腕錶售後服務不同,生產方式也不同,因此我們必須保留一些人材和工作。假若我們不再培訓年輕錶匠維修舊腕錶,這些工作便可能會消失。那還可以改變甚麼?

我們可以改變新產品、下一代的產品。我們無法改變過去的出品。因此,我們在決定推行甚麼新事物時,只要它必須與產品和改善氣候有關,就能提升服務水準。當我們發現錶廠具備相應能力,便將固保期由兩年延長至五年。我們過去15、20年引入創新構想會在未來持續一段更長時間。因此,現在我們改變保養服務範圍,未來亦繼續這樣做。我們還會引用新物料、新技術零件,提升時計精確度。我們的確有做到,但在過去三至五年就沒有傳達過這一點。我主要負責生產層面工作,所以我知道結果。三、五年後,我們可以向客戶承諾,提供更多改革和新服務。

h:那款腕錶將會停產?

S:如不停產任何腕錶,腕錶系列型號便會太多。正如我剛才所說,最困難的地方是決定停產那款腕錶。當然我們不會事前對外公佈將停產那款腕錶。你可想像這會令到整個市場變得非常波動,破壞其架構和規則,特別是對整個商業團隊來說。所以這是個非常困難的決定,但又是我們每年都必須進行的工作,一直保密至最後一刻。就算是零售商,甚至是我們在日內瓦、巴黎和倫敦的店舖都不會知曉。只要我們推出新作,而新作又更加漂亮,就不會產生任何危機,相信客人會理解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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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謝謝你的回答。2024年是個動盪不安的一年。你對高級鐘錶市場的未來有何看法?會針對變化急速的市場採取任何行動嗎?

S:現在發生的事情以前也發生過。我們只能應對就是了。我們會採取甚麼行動呢?

P:沒錯,我們談到高級鐘錶未來,人人都知現時比較困難。我們經歷過2000年代初期、2008年、2015年和2019年,我們理解市場不同周期和如何適應其中。站在我們角度,會採取不同行動,細心監督產品線,不會向各地市場提供它們根本無法完全汲納的腕錶。

h:謝謝Pernici先生。品牌對零售商的要求似乎越來越高。你在最優越的地段設立最精緻的門店。在新興市場實現這個要求困難嗎?

P: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我們可談談對全球零售商期望。我們要求基本相同。主要是我們施加更大壓力,確保零售商作出承諾和迎合我們的期望。我們相信百達翡麗是家與其他品牌截然不同的公司,所以我們會期望合作夥伴所出的承諾也與別不同。我們希望零售商的東主,不僅僅是經理和銷售隊伍視為第一或第二優先品牌。他們的注意力不僅集中在經營本地店舖,還要放在日常營運之上,滿足我們對報告、實行新企劃、活動和培訓方面等多項要求。因為我們做了很多事情。大多數合作夥伴都著力兌現承諾,整個團隊與我們保持一致,這一點在美國或新興國家之間並無分別。我們很少開拓新市場,是因為我們缺乏腕錶。上次開設新門店已是五、六年前。我們會盡力挑選當地最好的零售商。今天早上我們對合作夥伴說了同樣的話,希望東主和經理向顧客報以同等尊重。

h: 謝謝Pernici 先生。作為高級製錶業領袖,維持品質和名譽的秘密是甚麼?如何通過研發、生產技術及售後服務維持出品可靠性及精準度?

S: 我認為這關乎快樂和真正享受你所做的事情。如果您有選擇,而又能在你所選擇的領域裡享受其中,你自然會優秀,發揮100%。我每朝早起床到百達翡麗工作時不會說:「噢,又要返去工作了。」不,反而是:「噢,雖然時間還有點早。」我的意思是,我很樂意去上班。我認為這是百達翡麗成功的原因。這對於在百達翡麗工作的人也一樣。如果你加入公司,但你不喜歡腕錶,這並不是個合適你的地方,你也不會享受其中,公司內的人也不會明白你。當你在百達翡麗,了解公司,知道你處於世界最優秀的製錶品牌,出品品質極高,公司對你的期望也極高。如你享受其中,享受工作,並從中找到快樂,就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們沒想過投資或經營其他事情,只專注製錶;我也只專注製錶。創作是其中一部份。如你享受其中,就會找到屬於你的色彩。如果你做得開心,樂意工作,團隊也會樂意與你一起工作。因為他們看到你很開心,知道與你一起工作也會感到快樂。我們會一起笑嗎?享受這種時光嗎?我們在歡笑並不代表我們不尊重產品,兩者反而相輔相成。我們在創造美麗的事物供人享用。這是我的動力,我很自豪,特別是當我看到放在桌上的首款腕錶時。這對於百達翡麗團隊也一樣。我們感到自豪。

這種動力塑造我們。這種情況越來越少見。當我還是個小孩時,這種情況隨處可見,每個品牌的人都一樣。現時經營品牌卻不一樣了,只在乎數字,數字,數字。數據其實很好。我相信如果一枚腕錶足夠漂亮,它的數據也會漂亮;但如果你先考慮數據,就往往無法做出漂亮的腕錶。這種做法是行不通的。做精緻漂亮的事情,就會看到你所喜愛的數據,不要本末倒置。這就是我們的工作模式,品質第一,自會帶來該帶來的。

h: 這帶到最後一條問題。你執掌這個家族企業中有何寶貴和快樂之處?

S: The Beginner!這責任不容易承擔,美好的地方是我能選擇自己的命運,實情我太不能,因為有3,500人仰賴著我們,所以必須按照一定模式行事。這不容易。你知道嗎?我不想非常強硬,但卻要專業,不想太過繁忙,取其中庸。當然我有足夠條件才去信任身邊的人,緊守信任和承諾。這感覺良好,但亦伴隨很多責任。當你很年輕時,這絕不容易,容易感到緊張,但當你擁有24年經驗,情況便變得有些不同。現時我有另一個願景,我感到鼓舞,期待新一代人入主企業。

同時我亦希望人會繼續佩戴機械錶,並且享受其中。但我無法去管接下來幾百年的事,你不會知道。我認為人喜歡它的原因是因為了解機械腕錶的運作,關於齒輪、游絲和這些鑲在一起的橋板。有時我看到手機時便感到很糟,明白它是如此重要,但我卻對它如何運作一無所知,但我不在乎。

腕錶和機械錶也一樣,是我認識和喜歡的東西。人總需要點實在而他們又認識的事物。這讓我自豪。至於其他便留待顧客決定。你開心時你會知道。我現在開心,有時失落。你快樂嗎?如果我給你們每人一枚Nautilus呢?我才不給呢。我也沒有Nautilus在身上。於一個家族成長、管理一個家族企業是個良好的機會。你們別忘記,你們只看到冰山上的一角,裡面還有很多事情你們是看不到的。

h: 謝謝Laurent Bernasconi先生 。謝謝Jerome Pernici先生。 謝謝Félix de Rouville先生。新聞採訪到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