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發表罕有偷蛋龍胚胎研究 港產古生物學家冀恐龍熱觸發更多好奇心

馬慧芯從事古生物學研究逾十年,圖為她在美國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任職期間協助舉辦科普活動。    (受訪者提供圖片)
馬慧芯從事古生物學研究逾十年,圖為她在美國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任職期間協助舉辦科普活動。 (受訪者提供圖片)

赤洲發現恐龍化石,引發全城恐龍熱,甚麼恐龍經濟、恐龍旅遊,香港好像突然回到白堊紀。其實早在香港未發現恐龍遺跡之前,這裏已經有位年輕人,立志要追尋恐龍的足印,不只是睇書睇片睇展覽,更認真修讀古生物學。港產恐龍專家馬慧芯過去三年先後發表過恐龍下顎研究及恐龍胚胎研究,誘發她求學時期已醉心恐龍研究的,是少時從講座中得知香港也有古生物化石。她期望今次的大發現,有助推廣香港的科普教育,觸發大眾更加留意這個世界、更多好奇心;不過她同時指出,古生物學在香港發展仍未成熟,有志於研究這門科學的人才,機會相對較少。

恐龍胚胎館藏十年才被發現

2021 年 12 月,來自中國、英國及加拿大的科學家共同發表了一項恐龍胚胎研究,發現在江西贛州出土的一隻恐龍蛋化石,內藏完整的恐龍寶貝,命名為「英良貝貝」。當時還在英國伯明翰大學攻讀古生物學博士學位的馬慧芯,就是其中一位參與該項研究的學者。

「好興奮。」目前身處新疆參與翼龍研究的馬慧芯接受《Yahoo 新聞》電話訪問,憶述當年研究恐龍的喜悅。她說,那件恐龍蛋標本現在大概在 2000 年已收藏在廈門一間博物館裏,但沒有人留意到蛋化石內藏乾坤;館方只知道有恐龍蛋,但不知道裏面有胚胎,直到近十年之後,博物館的館長在倉裏看到這隻蛋,察覺好像有些骨頭外露了,就懷疑裏面有胚胎,然後再進行一些清修,發現裏面保存了一個很完整的恐龍胚胎。

恐龍胚胎「英良貝貝」。     (受訪者提供圖片)
恐龍胚胎「英良貝貝」。 (受訪者提供圖片)

博物館於是再聯絡其他專家,因為那隻胚胎其實是屬於偷蛋龍類,而馬慧芯正擅長研究這一類恐龍,所以就聯絡了她,最終花了兩年時間,完成研究。她說:「我個人也挺喜歡那份研究,一方面是因為那件恐龍胚胎化石保存得很完整,而且恐龍胚胎要形成化石是比較難的。另方面,我們可以看到整隻恐龍用甚麼姿勢躺在蛋裏 ,姿勢就像現代鳥類孵化前的樣子。我們通過此研究知道,原來現代鳥類有不少特徵是源自它們的始祖恐龍。」

靠紋理質感辦別恐龍骨化石與岩石

「英良貝貝」形態凸出,辨別不難,但一般恐龍化石則不易察覺。馬慧芯說,赤洲發現恐龍化石之前,雖然從深圳及周邊地區曾發現恐龍骸骨或恐龍蛋可推斷,香港也有可能找到恐龍化石,但畢竟一般恐龍化石並非整條恐龍保存下來,而是只剩下一塊骨,在形狀上不能明顯看得出是甚麼生物。

研究人員又如何在茫茫大地上尋找恐龍化石呢?馬慧芯說:「純粹講我自己的經驗,恐龍化石通常是一些骸骨類,通常它的表面、它的紋理質感和岩石都有頗大分別,甚至它的顏色也有點不同。所以如果在一堆岩石裏面夾雜了一些、尤其是比較大件的恐龍骨,而剛好它在表面外露出來,其實都相對容易可以看到它。」

圖中紅線圍繞部分為恐龍化石,其餘部分為岩石,紋理、質感與顏色有別。     (古物古蹟辦事處圖片)
圖中紅線圍繞部分為恐龍化石,其餘部分為岩石,紋理、質感與顏色有別。 (古物古蹟辦事處圖片)

今次在赤洲的發現,馬慧芯認為是時地人配合的成果。「首先你要在一個適合的時期,赤洲形成的時期,正正就是白堊紀,是恐龍最繁盛的一個時期,世界各地很多地方在白堊紀的時候都有恐龍生存過;第二,就是你那裡的岩石要適合保存化石,因為赤洲主要是沉積岩,沉積岩是一種可以保存化石的岩石,若是火山岩,可能因為高溫,在裡面是完全保存不了化石。」

赤洲發現有助了解未知的生態系統

香港過去也曾錄得不少古生物化石,例如白沙頭洲發現過四億年前的盾皮魚化石。為何到了現在才發現恐龍化石?馬慧芯認為,可能與地理環境有關。「其實要去赤洲都有點難度,相比起其他香港的島嶼,赤洲一來就沒有公眾碼頭,譬如我們要去做考察的,我們要找艇家租船過去,那需要成本。」

在赤洲的突破性發現,馬慧芯認為,意義在於香港土地上很久以前曾經存在着一個未知的生態系統。「這是香港第一次發現恐龍化石,亦是第一次發現陸上古脊椎動物化石,而且一隻動物不會自己獨立生存,如果你在某個地區找到化石,代表那個地區當時在白堊紀時期有一個生態系統存在;因為一隻動物生存,它會吃其他生物,亦可能會被其他生物吃。所以這是一個啟示,在白堊紀時期的赤洲,應該存在一個我們未了解的生態系統。」

古蹟辦聯同中國科學院古脊椎所專家團隊正忙於在赤洲採集樣本,作深入研究及鑑定。馬慧芯期望,研究可開啟一道大門,助科學家了解香港一帶曾經出現過的生態系統。     (發展局圖片)
古蹟辦聯同中國科學院古脊椎所專家團隊正忙於在赤洲採集樣本,作深入研究及鑑定。馬慧芯期望,研究可開啟一道大門,助科學家了解香港一帶曾經出現過的生態系統。 (發展局圖片)

現階段只知道香港曾經有恐龍,至於當時恐龍生存的環境還有甚麼動植物,仍有待考證。馬慧芯希望往後能再進行多一些這方面的研究,了解這個神秘的生態系統。

她亦希望,今次赤洲的發現會對香港的科普教育帶衝擊,「恐龍本身是一個公眾感興趣的生物,赤洲的發現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可以通過恐龍對大眾做科普推廣,不是只想令大眾對古生物學有興趣,而是希望他們因為這個題材,會更加留意這個世界,有更多好奇心;當你有好奇心,你自然會去看多一些相關範疇的東西,對這個世界、對科學有多一些興趣、 多一些了解」。

研究恐龍之路源於科普講座

如今已成為科學家的她,回想從前,也是因為當年聽了一些科普的講座,啟發她慢慢讀書、讀科學,然後發展成一個古生物學家。「我們搞一個科普活動,你永遠不會想到這個活動裏,會對受眾帶來什麼影響。萬一你現在搞一個科普活動,裡面就會孕育出一個未來的科學家也說不定,這就是科普活動的意義。」

馬慧芯強調,古生物學研究必須有耐性。由 2013 年入讀港大地質學及生態學開始,馬慧芯從事古生物學研究已逾十年。她說:「這類研究有時會遇上挫折,甚至想放棄,但這是很合理的。無論是做研究的過程,還是我們將學術論文投稿,需要得到同行的評價。評價有時是好,有時是不好,我們是要面對。聽完不好的評價,有時會再進一步完善我們的研究。 所以整個過程是很漫長。」

馬慧芯回港前,曾於美國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化石倉庫進行研究。     (受訪者提供圖片)
馬慧芯回港前,曾於美國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的化石倉庫進行研究。 (受訪者提供圖片)

「可能曾經有些沮喪或懷疑,但因為對我來說,做古生物的研究是做我喜歡做的東西,所以整個過程我是很享受的。當你享受你做的東西的時候,即使你一定會有些挫折或想放棄,但很多時候總會有一天可以彈起來復活,然後回到一個正面的狀態,繼續做這些研究。」

「不服輸的精神很重要」

研究恐龍,可說是一門堅持才有希望的學問。她說:「我一旦開始做一件事,就會有不服輸的心態,我要完成它。這種不服輸的精神很重要,因為做研究一定不會順風順水,一定有一些時刻可能你用的方法是不對的,要一個新的思維再做。」

港大畢業後,馬慧芯遠赴蘇格蘭愛丁堡大學進修碩士課程,然後再於伯明翰大學取得博士資格。其後她在美國一間博物館工作了兩年,完成研究後,今年八月返回香港,目前正在探索香港或周邊地區的工作機會。

為了研究古生物,馬慧芯經常周遊列國,圖為她考察南韓的恐龍足跡時攝。     (受訪者提供圖片)
為了研究古生物,馬慧芯經常周遊列國,圖為她考察南韓的恐龍足跡時攝。 (受訪者提供圖片)
馬慧芯目前正在新疆,尋找脊椎動物化石。     (受訪者提供圖片)
馬慧芯目前正在新疆,尋找脊椎動物化石。 (受訪者提供圖片)

這個探索的過程未必會很順利,馬慧芯說,古生物學研究在香港的發展不算很成熟,對比歐美,那裏有很多大學、博物館或研究所,聘請古生物學家做研究,「但是香港的話,這些機會相對少一點」。

儘管如此,馬慧芯仍選擇回港發展,除了家庭因素,也是出於一種歸屬情感:「因為我在香港出生,在香港長大,我本身為什麼會喜歡古生物?其實就是因為中學的時候聽講座知道,原來香港本地是有古生物化石的。我當時覺得很震撼,因為我之前不知道這東西在香港存在 ,會覺得化石和我們的距離很遠。之後慢慢越來越主動去了解古生物的東西,甚至讀了學位。所以,情感上都想可以在香港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