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台灣珠寶藝術家Cindy Chao 閃爍璀燦的毅行者
有人會追索問題的源頭,一直追,一直追,走入問題裡面, 以致自己也變成了另一個問題。要處理 / 解決問題,最有效的方法,是態度。 今日風光,Cindy Chao(趙心綺)的珠寶藝術成功衝出台灣、亞洲,登上世界舞台。 背後辛酸,跨過無數難關再迎來無數難關,問題一重又一重, 不認輸、不妥協、不推搪,甚至不哼聲,默默保持鬥志見關過關, 日子便能走得穩,這也是人生。
珠寶成就人生價值 猶記得 2016 年巴黎的古董雙年展開幕,能夠受邀參與其中的珠寶品牌 / 設計師,勢必扭盡六壬打造場景,氣勢如虹又要心思如塵,務求營造一連串 Wow! Factor。當年,Cindy Chao 展場 一片漆黑,每件珠寶猶如置身銀河星空燦爛,技驚四座。 誰知這一場展覽幾乎辦不成? 「我等了六年,終於如願受邀參加這個展覽,但開展前兩天,才發現裝置藝術的尺寸,與展方提供的尺寸不符!」 「之前,我跟設計裝置藝術的藝術家花了大半年不斷溝通,來回紐約無數次,難道真的因為這樣開不成嗎?一位法國朋友馬上介紹一位非常有名的 Show Director 幫忙,對方給了我兩個建議,一是關閉展覽,二是用黑色絲絨蓋住原本裝置,只露出陳列珠寶的透明圓球。我記得,時間很趕,快要來不及時,我還極度要求那些絲絨定要拉得又直又順!最後,當所有珠寶被放入圓球之後,整個展場的空間竟然就像漂浮在空中一樣,國際媒體為之讚嘆,更誇說我用了最簡單原始的方式,將最好的目光放在珠寶上。」 Cindy說,自成為珠寶藝術家始, 無時無刻想著何時能夠參加巴黎古董雙年展,最後,仿似如願,又未能如願。 如走鋼線般,來回抹上一把冷汗,終究憑著她死命不要放過機會的堅決心志, 走過難關。「過去種種起與落,都是我 一點一滴紮實累積回來的經驗。今日你看到每一個成績,是我帶著我的作品,全世界一站一站走,一個一個堆疊出來的。」
「面對困難,我從來堅持不妥協的人生態度。」 堅持的態度,帶領她一步步邁向 國際。十多年間,Cindy Chao The Art Jewel 已成功走入西方世界級博物館, 成為典藏,確立 Cindy 不止是一名珠寶 設計師,更是一名珠寶藝術家的地位。 2010 年,「皇家蝴蝶」胸針結合了鑽石原石的特色,被美國史密森尼國家歷史博物館(Smithsonian American Art Museum)列為永久典藏,更是博物館成立一百六十多年以來,納藏首件華人設 計師的珠寶作品。2018年,耗時十年打造的紅寶石牡丹胸針,進駐英國倫敦維多利亞與艾爾伯特博物館(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 ,V&A)。2020年,其首枚年度蝴蝶作品「紅寶石側飛蝴蝶」胸針成為法國巴黎裝飾藝術博物館(Musée des Arts Décoratifs)典藏。除了博物館, 她又曾三次獲得英國巨匠臻藏藝術博覽會的「卓越藝術創作典範獎」、「大會傑出獎」和「巨匠臻藏大獎」珍稀寶石類別獎項。去年,品牌 15 周年紀念,Cindy 得到法國文化部授勳法蘭西文學藝術騎士勛章。「人的身軀會因時間消逝,藝術卻能恆古流傳,我用我的作品證明自己曾經存在過。」 [caption id="attachment_149303" align="alignnone" width="482"]
用了十年來打造的紅寶石牡丹胸針,已被英 國 V&A 博物館列為永久典藏,去年 5 月,正 式陳列於館內的 William and Judith Bollinger 珠寶長廊作公開展出。[/caption] 出路在自己手裡 來自藝術世家,流著藝術家的血, Cindy 外祖父是一名廟宇建築師,從小 她便伴著他手繪畫圖,從中學習立體思維的養成 爸爸亦是一名藝術家,雕刻佛像,更特別叮嚀過她:「一個雕塑家最精髓的技巧,就是要捕捉生命瞬間的永恆和生命力。」兩位長輩給她最大的禮物, 便是人生體驗,要比任何寶石更珍貴。 「我承襲了兩位大師的思維和手藝,希望 將家學淵源用創意和工藝延續下去。」 Cindy 擅長利用特色塑材入題,包 括鈦金屬,「我特別喜歡大型胸針創作, 在於胸針的創作空間比較不受限制,可 將我的瘋狂創意發揮其上,同時,我又必須考量實戴性,鈦金屬輕盈,且具顏色變化的特性,很能滿足我的需求。」 2007 年,大師系列 Black Label No.17 「四季系列」冬季黑白樹枝頸鏈在紐約佳士得拍賣,以預估價雙倍成交,此為 Cindy 成名作,「之後我再沒做冬葉系列作品,那個系列始於品牌創業初期,心境上是相當孤寂的,人生毫無色彩。」 2019 年,她重拾「冬鏈」創作,「為了巴黎古董雙年展,我特地創作了一件冬葉套鏈,向 2007 套鏈致敬,這次重新詮釋,有種如獲新生的意境。」 [caption id="attachment_149285" align="alignnone" width="650"]
這條正是一眾歐洲工匠被 Cindy 折騰到不能的 Black Label Masterpiece大師系列IX冬葉套鏈, 整件作品工序超過 10,000 小時,被譽為鈦金屬與珠寶工藝的藝術鉅作。[/caption] 「我找遍全球鑽石商,最後挑出最完美的 6,000 多顆,運用最堅硬的鈦 屬打造最柔軟線條,工匠被我折磨到不行!開展前一周才正式完成。」這 6,000 顆頂級白鑽,每一顆鑽石切割面皆以特定的角度,各自配合葉片弧度貼合起伏,更量身定做蜂窩形鏤空鑲口,令每顆鑽石的折射面均能呈現 360 度環迴光 芒。此也是 Cindy 首度採用「仿蠟鍛造」 全人手製作,將鈦金屬以1.5kg 重槌鍛敲成與蠟雕模型完全相同樣,務求令到手作感發揮至極致。結果,它得到了倫敦巨匠臻藏藝術博覽會的「Masterpiece Highlight Awards 大會傑出獎」,也是首件高級珠寶作品榮獲此獎。「當時,大會主席說了一句話讓我很感動,他說,這件作品需要經過上百位評審一致通過才能獲獎,它看起來是這麼毫不費力,不經意中卻達到了藝術最大的張力。聽完我便深深意識到,藝術創作定要超前市場,獲獎當然是一大肯定,但更重要的,是終於有人看懂我創作背後的用心和精髓。」 為了令作品進一步活靈活現,其新作「花之精靈胸針」再以漆藝彩繪,在一 朵 18K 金花蕊上逐層上色,效果尤如絲絨般細滑溫柔。「跟工匠工作真的又愛又恨,但當成品完成,大家完全明白我對作品的要求和堅持。」 一 直以來,Cindy 堅持起用歐洲工匠,並以 18 世紀古老的蠟雕工藝起模,文化互撞,難免火花四濺。「現在在 V&A 博物館的紅寶石牡丹胸針,做了十年!我記得,當年去到法國看成品,四個大男人本來很興奮,但揭開黑布一剎,聽到我說“No, I don't like it.”, 他們很激動問到底還有甚麼不滿意,我覺得寶石的位置不對,未能把生命和情緒都融入作品裡面。要求重做,其中兩位工匠激動到不行,重做的時間接近一年⋯⋯最後,作品獲得了英國倫敦巨匠臻藏藝術博覽會大獎,兼得到 V&A 策展人青睞被納入成為典藏,他們始跟我說 『Cindy,你是對的。』。」 人與人之間,也是我們經常面對的一大問題,怎樣從中樹立自己的立場, 讓時間證明給你是對的,這很考智慧和耐性。 走過 15 年光景,如人飲水,冷又好暖又好,回顧昨日,是警惕,也是 勉,展望明天,得要把握現在,做好每一次作品。「2007-08 年左右,各種經濟條件都不是很充裕,我一度認為無法再堅持下去,萬念俱灰,決定要做一件完全不具任何商業考量的作品,只要一件屬於我 Cindy Chao 的藝術創作,開始了我第一隻年度蝴蝶作品。 「這隻蝴蝶,前前後後 360 度全鑲滿鑽石寶石,當時我的心境是,如果這是人生最後一件作品,定要做出一件自己真心喜歡的建築雕塑藝術品,我希望它是一隻側飛蝴蝶,喻意準備破蛹而出。」 皇天不負有心人,大師系列的「紅寶側飛蝴蝶胸針」在好幾個國際拍賣會上創下紀錄,最後被巴黎裝飾藝術博物館納為收藏。佳士得拍賣行歐洲主席對 Cindy 說「你應該為你自己感到自豪。」 「我認為,人生不一定要活得很長久,但希望能像蝴蝶一樣,活得燦爛。」 [caption id="attachment_149298" align="alignnone" width="340"]
對於 Cindy 別具意義的「紅寶側飛蝴蝶胸針」是 2008 Black Label 大師系列 Masterpiece I 作品。 採用 360 度環繞鑲嵌,核心為一對橢形蛋面的 緬甸無燒紅寶石,現為法國巴黎裝飾藝術博物館 (Musée des Arts Décoratifs)典藏。[/caption]
創造自己的生命 蝴蝶生命有限,但,為了蛻變,奮力破蛹而出,成就一身亮麗色彩,叫世人讚嘆。人的生命也不長,數十寒暑能做點甚麼,留給自己,留給世界?這值得深思。Cindy 以珠寶為生命的砝碼, 「我的品牌成長歷程可分三個階段,一 是為生存而創作,創業初期非常辛苦, 在自己家的客廳創立品牌,三人團隊, 資金和資源都不足,技術跟不上⋯⋯我沒有放棄,始終執著自己對藝術珠寶的理念,漸漸讓人看見我,開始進入第二階段,自信心日增,這反映在作品創作上,才能得到愈來愈多世界頂尖藝博會的欣賞和邀請。「對我來說,珠寶在過去幾個世紀 以來,一直由西方品牌主導,華人在歐美能夠走到今日,這 17 年裏面,除了堅持,就是不斷追求卓越,現在,如何保持卓越,正是我最大的功課,我的目標是能夠打造一個百年華人國際藝術珠寶品牌。」 [caption id="attachment_149302" align="alignnone" width="635"]
被美國史密森尼國家歷史博 物館收藏的「皇家蝴蝶」胸針, 是 Cindy 創作的第二隻蝴蝶, 共鑲嵌了 2,318 顆彩色寶石, 以突顯中央的鑽石原石。[/caption] 這副氣吞天下的氣勢,令人敬佩, 然而,事業目標明確,女人的宿命——家 庭,又要如何兼顧?身為單親媽媽,過去的路,應該走得艱難百倍吧!「我常說, 我有兩個孩子,一是兒子,一是品牌。」 「品牌初成立,兒子還很小,每天蠟燭兩頭燒,為了不犧牲任何一方,也想讓孩子得到最好的教育,忍痛將他送去瑞士最好的寄宿學校,當時正是品牌的第一個階段,我賺錢全為交學費,不過,我們雖然分隔兩地,每天仍有一段只屬於二人的 quality time,彼此分享生活點滴。」Cindy 曾說,作為單親媽媽, 有異於常人的能耐和抗壓力,這也許正是危機意識吧!「每天除了創作,便是開會,跟國外團隊討論工作及展覽細節,我非常喜歡閱讀,尤其建築書藉, 不同建築的線條都能夠啟發創作思考。 另外,一定要運動,好讓大腦放鬆,更專注,更清晰去思考很多事情。」 現在,Cindy 每年大概只會推出三十款珠寶,設有購買限制,未來,還會減產!「Black Label Masterpiece 大師系列一年還不到 20 件作品,減量目的是希望把作品質素再提昇,這需要花更長時間來完成。」 世界是公平的,每個人也有機會創造命運,難關總會有,問題每日更新, 我們容易被這些難關和問題牽走,忘了初衷,忘了目標,繞來繞去,原地踏 步。Cindy 不是難關終結者,卻是一名毅行者,過關斬將,竭盡全力向著自己所選的目標,拼命走。 [caption id="attachment_149305" align="alignnone" width="368"]
15 周年系列藍寶石小花胸針。 將四葉草重新演繹成小花胸 針,焦點是中央的緬甸無燒蛋面形藍寶石,環繞在旁的花蕊以 18K 金鑄造,添上多層法國亮漆,營造花粉感。[/caption] [caption id="attachment_149306" align="alignnone" width="374"]
2022 年 Black Label Masterpiece 大師系列 II 蒴果耳環。每邊耳環主石為一對祖母綠切割 的深棕黃鑽,寶石被黃鑽環邊,喻意蒴果在晨光下金黃的輪廓。鈦金屬寶石座經陽極化 處理,形成藍綠、黃啡漸層顏色。[/caption] 「不只藝術,做任何事情都要盡一千分努力,對我而言,沒有甚麼是不可能的,dream big !有夢想就偉大,我的態度決定了我的高度,造就了今日的我。」 Text: Rhonda Ng Photo Courtesy of Cindy Ch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