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界打壓】傷健舞台劇突遭叫停 反修例「手語哥哥」黃耀邦不言悔:只想聾人有知情權

高高瘦瘦的黃耀邦,大專修讀畫畫,會打籃球、會跳舞,還會參加選美比賽,活在無聲的單元世界,卻掩不住他綻放的多元色彩。
高高瘦瘦的黃耀邦,大專修讀畫畫,會打籃球、會跳舞,還會參加選美比賽,活在無聲的單元世界,卻掩不住他綻放的多元色彩。

【Yahoo X 大城誌】在無聲的世界,聾人要靠著喇叭傳來的震動、心中牢記的拍子,才能跟隨音樂起舞。演出的機會不多、排練的時間比人長,就連表演被叫停後,要討回一個說法都比人困難。聾人編舞黃耀邦帶著手語傳譯員見主辦單位,僅換來一句「製作變動」的回覆。

香港青年藝術協會早前臨時取消傷健舞台劇《共鳴舞曲》,外界猜想跟他曾為反修例手語傳譯有關,他夾起眉頭有力地做出手勢:「我沒有後悔,因為我一直都是跟著自己的心去做,我沒有做錯甚麼,一直都是想聾人得到知情權。」他選擇受訪解說遭遇,因為「我很想讓社會知道聾人發生這件事,告訴大家聾人一直走的路都很不容易。」

毋須說話 感受我心

高高瘦瘦的黃耀邦,大專修讀畫畫,會打籃球、會跳舞,還會參加選美比賽,活在無聲的單元世界,卻掩不住他綻放的多元色彩。

他的家族有聾人背景,父母、堂哥、阿姨都是聾人,但姐姐健聽。他出生時也是健聽,但三歲發燒後,聽力開始下降,直至六歲完全失聰,一家人都以手語溝通為主。

喜歡上跳舞,是因為在街上,見到有人跳得開心、有活力,他於是膽粗粗去聾人機構學跳舞,短短三個月,老師叫他參加比賽,卻讓他勝出當時一個全港青年Hip hop比賽的第二名,驚訝又開心,也因此贏得尖沙咀一間舞蹈學校的免費課程。

走進外面的世界,令他大開眼界,也讓他切實感受到自身的限制。大部分同學都是健聽者,他跟幾個聾人一起上堂,學得很困難,老師說得快、教得快,沒有手語翻譯,完全不明白對方說甚麼。聾人要花上雙倍時間,數拍子、記拍子、靠地板音響傳來的震動,才追上音樂節奏。他就好像要一直追趕,一直追著其他人的進度,很吃力,很多聾人朋友最後都放棄。

但他沒有,免費課程完結後,自己再付費上課,又調去較前位置,看清楚老師的口型和動作。因為他覺得「跳舞的時候很釋放,好像代表到我,有時我說不出來,但跳舞不用說話,透過身體、動作、姿勢,已經可以表達出來,抒發自己的情緒。」

他揀了《Let Us Go Then You and I》代表此刻的心情,「失望、疲倦、害怕,一切都擊退。」
他揀了《Let Us Go Then You and I》代表此刻的心情,「失望、疲倦、害怕,一切都擊退。」

共融舞台劇 學習平等

在外面闖蕩的日子,學跳舞遇到的困難,卻讓他渴望,創造一片聾人跳舞的樂土,尋覓有耐性、懂得用動作溝通、了解聾人需要的老師,讓聾人不追不趕,隨心起舞。他在2010年成立聾人舞團「森林樂」,由初初五個人,至今已有約二十多人。

他們用手語、用舞蹈說故事,踏上一個個舞台,去年參演傷健舞台劇《手舞觸動》後,原定今年再接再厲,參演另一套《共鳴舞曲》,年初已經開始排練,但主辦單位香港青年藝術協會稱製作安排變動,臨時取消表演。

他說,傷健共融的舞台劇,包含不同能力的人,要顧及不同需要。單是排練,就要找有斜路、有電梯、門口夠大的場地,方便輪椅人士出入。遇上自閉症的朋友,就要一步一步做,配合對方的進度。這類舞台劇需要較多時間練習,但有時資助未必很多,演出的機會也不是太多。

「正正香港的共融舞台劇不多,這次演出才有意義,有健全、有聾人、有不同能力的人,大家可以認識甚麼是平等,每個人都有獨特之處,學習互相尊重。」更重要是,對參與者來說,難得再次遇上演出機會,意義非凡。

他說,因為去年的表演反應很好,團員一直希望可以再有演出機會,自己也答應大家會努力爭取。可惜的是,這次演出臨時取消,「我覺得很可惜、失望,不是談共融嗎?大家都會問,會不會重演?之後還有沒有機會?感覺就像壓榨我們、攻擊我們,覺得很生氣和很難過。」

黃耀邦擺出一個平等的手語,他最渴望的,就是平等。
黃耀邦擺出一個平等的手語,他最渴望的,就是平等。

「我也要跟其他人交代」

追溯事件的時間線,黃耀邦說,協會在2月9日,即年三十,發電郵通知他們要暫停彩排。他問協會,演出是否取消、原因是甚麼,但對方未有回覆。他在年初三再問,下星期會否恢復彩排時,對方就說處理和了解中。當時他覺得:「如果是我的個人關係,取消我都OK,但不要取消其他團員,不想影響他們,令到他們不能表演。」

協會在2月15日約見他,即年初六,他帶同手語傳譯員一同赴會。對方稱製作安排變動,確認取消演出。他覺得很驚訝,問及是不是因為歌曲的版權問題、他拍過《願榮光歸香港》的音樂影片、抑或曾為反修例運動擔任手語翻譯,對方沒有回應,只不斷重複「製作安排變動」。

他形容對方顯得無奈,彼此也沉默起來。「沒有一個很確實的原因答到我,我很想知道原因,一直問,但他們只說同一句。我哭了出來,翻譯也跟著哭了,很不開心、很無奈,為甚麼不直接說出原因?我也要跟其他人交代,很多人想知原因,但他們根本沒有說出一個原因。」

「我沒有後悔」

若然真的跟反修例運動有關,五年後換來一場算帳,那他有後悔嗎?他很快地便想出答案,夾起眉頭有力地做出手勢:「我覺得遺憾、可惜,但我沒有後悔,因為我一直都是跟著自己的心去做,我覺得自己沒有做錯甚麼,以前做的事,一直都是想聾人得到知情權。」

他解釋,聾人接收資訊的選擇不多,有些直播沒有手語翻譯、沒有字幕,他只不過出於一種,很希望聾人都可以知道社會發生甚麼事的心態去幫忙,更何況當時,聾人掌握不到資訊,走出街可能真的會遇到危險。他始終相信,聾人都可以關心社會,都是香港人的事,有甚麼資訊,他們不可以知道?

無聲香港 聽不見看得到

無聲的香港,他比更多人更早感受得到。他覺得,現在香港的社會氣氛不好,不像從前,就像取消共融表演,都是從沒想過會發生的事,知道現在的社會很敏感,很多人都有壓力,氣氛比較沮喪。他說:「雖然聽不到,但眼睛看到、感受得到。」

演出取消後,真正的影響,或許還未完全浮現出來,很多工作原本還在洽談當中。他選擇受訪吐出心聲,因心中仍有份渴望:「會不會再有人邀請我去表演?我希望可以繼續,但若然沒有,我都不覺得是最大的問題,因為我很想讓社會知道聾人發生這件事,告訴大家聾人一直走的路都很不容易,他們花雙倍時間排練,落得這樣下場,事件對他們打擊很大,很想為聾人發聲。」

這次演出原本有五首歌,包括《凡星》、《This is me》、《請你相信》、《Let Us Go Then You and I》和一首純音樂。這幾首歌都是講述,無力、沮喪、迷惘的時候,如何獲得力量感染彼此,相信自己可以在台上發光發亮,追隨自己的夢想。

若要揀一首歌表達此刻的心情,他揀選了歌手Serrini的《Let Us Go Then You and I》,歌詞提及:「假使甚麼都不對,假使甚麼都失去,這生命克服磨練打也打不碎,繼續去,失望疲倦害怕,一切都擊退。」

他再用手語說:「失望、疲倦、害怕,一切都擊退。」

他的家族有聾人背景,父母、堂哥、阿姨都是聾人,但姐姐健聽。
他的家族有聾人背景,父母、堂哥、阿姨都是聾人,但姐姐健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