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論壇》柯志遠／《下一站是幸福》不只極甜還深入人心

原名《資深少女的初戀》的《下一站是幸福》，方方面面穩坐了金鼠年伊始實值上第一齣大陸偶像劇「現象級爆款」，更是不論業界內、外都跌破眼鏡的「異數」，先來看看劇情，獵捕力滿血的小狼狗攻克大十歲的職場菁英女白領，滿天撒糖卻草木皆兵（說好了三個月內不公開）的姐弟戀已夠吸人眼球，再遭霸道總裁橫插一腳，展開腹黑、多金的第三者攻勢（還扮豬吃老虎），這麼娛樂取向的起手式，誰都沒料到竟經營出了「有血有肉、言之有物」的寫實肌理，時不時冒出擲地有聲耐人咀嚼的雋永金劇，先叫好，再叫座，原先只在湖南衛視、芒果TV獨家播出的初登場（夠低調吧），掀起的熱烈迴響越滾越大，戲播到一半就上了國際平台Netflix聯動，「豆瓣網」績分8.0的逆天開門紅佳績，三天兩頭高踞微博熱搜榜首的熱火朝天，在在始料未及，宋茜、宋威龍兩位挑樑主角紅了多久演技就被質疑吐槽了多久，終於一役定江山，嘗到了在演技評價上教人心服口服的揚眉吐氣，從戲到人，不只是異數，更是驚豔，是一個讓人「看時歡快陶醉，看完深有所得」的誠懇佳作，特別值得推薦給各個不同年齡層的戲迷（不只是「偶像劇」的觀眾而已）。

就戲的結構來說，《下一站是幸福》的格局不大，就題材的選擇來說，《下一站是幸福》容易在賣相上給人先入為主的錯覺，但格局不大反倒讓這個原創劇本能專注地把故事的核心議題挖得深邃，至於外在包裝的商業策略，更是因為在眾多比較參考值的對比之下凸顯了它在深度、厚度上的與眾不同。由於手機屏幕大幅度扭轉（甚至主導）了觀眾收視的習慣，年輕族群的審美脾胃已經把控了趨勢的話語權，逐漸逐漸，大小屏幕（尤其是智慧手機已趨競爭白熱化的OTT眾平台）放眼都是所謂的「甜寵劇」（有說是2016的《微微一笑很傾城》締造了這個紀元的序幕）、「沙雕劇」（「傻X劇」，第二個字不雅，姑隱之。有說是2015年的《太子妃升職記》敲開了這個不按牌理出牌卻又直接搔到觀眾「越來越不肯花腦筋看戲」劣根性的視野大門），這種戲劇發展老早崩毀、瓦解了傳統「就戲論戲」的思維，從動漫到網路小說的閱讀習慣入髓入骨地揉合成現代人在看戲時的主觀期待，走戲要的是「腦洞大開，三分鐘入坑，節奏越快越好」，走心點到為止即可，越講究越有「距離感」。而我對《下一站是幸福》之所以這麼推崇，有一大部份原因正在於他成功示範了一個具體的樣本，見證了「甜寵劇」不必除了賣糖再無其他，體現了一場繽紛浪漫的戀愛談下來也能夠一針見血地交代出這麼多發人深省的思辯與共鳴。

▲近日熱播的陸劇《下一站是幸福》，由宋威龍、宋茜主演，上演一幕窩心的姊弟戀。（圖／微博@下一站是幸福）

不論你之前對這戲是否一無所知，不論你之前對這戲是否並不抱有任何期待，不論你對兩個偶像明星的演技是否存在懷疑，《下一站是幸福》毋庸置疑地可以看作是大陸偶像劇真正脫胎換骨的關鍵作品，不再為迎合低齡觀眾而矯情、浮誇，不再因循市場安全套路而俗不可耐，人物的形塑立體、完整，情感的內在梳理清晰深刻，劇本筆觸靈動、有味但真誠，情調掌控浪漫而高級，細節設計用心而講究（幾個主角身邊的寵物狗，充滿了為戲潤滑的效果，令人莞爾），所有角色無不真實呼吸（繁星的父母，形象塑造鮮活，最是搶眼；繁星的同事、蔡敏敏的同學…，一個個都可圈可點，讓人過目難忘），大小演員互動自然、出彩，宋茜、宋威龍突飛猛進判若兩人，就好像《我可能不會愛你》之於台偶，這是一個為類型劇種的質量、內涵重新定位的分水嶺，非常值得肯定。

人是社會動物，人一生中的是非功過、名利成就哪件不是攤在人們的眼光下？戀愛何嘗不是，婚姻何嘗不是。面對從天而降的甜美愛情，究竟是聽從心裡最誠實的意願？還是先顧慮週遭所有人的反應和想法？這樣的「女性意識」觸角在現代愛情劇裡不算太新鮮，《下一站是幸福》難能可貴在要談就紮紮實實地談出個足夠深入人心足以構築得出「代入感」跟「說服力」的結論來。

▲從韓國團體f(x)出道的宋茜外型甜美，新劇《下一站是幸福》關注度超高。（圖／微博@下一站是幸福）

大齡女主角「賀繁星」32歲，承受了來自父母的逼婚，以及同事們積極得讓人不舒服的關心等等壓力，好不容易獲得了一個純粹、美麗的愛情（幸運指數讓人懷疑她上輩子是不是拯救過地球），卻沒辦法不遇設立場地放大了被人「指指點點」的「疑慮」，有面對逼婚的從容，卻沒有迎戰「非議」（甚至不見得會發生的非議）的勇氣，因此讓原本應該獲得祝福的戀愛磕磕絆絆，自亂陣腳。這個起承轉合的過程在處理上絲絲入扣，既勾人，又真實，不只是戲劇轉折的「情境」，也講出了不少人現實人生中的「處境」：因為在乎世俗的看法，而犧牲、擱置了自己真正的感受。這個議題，不只局限在「賀繁星」和「元宋」間的年齡差距，還被細膩、微妙地在其他角色的情節軸線上投射出不同的問題：賀繁星的閨蜜三人組中臨盆在即的「楊小雨」比誰都先洞察了丈夫的出軌，卻因為考量兒女和家庭而裝做不知，直到姐妹們拿著證據來對他的渣夫拳打腳踢，她對著興師問罪的她們喊了一句：「妳們為什麼一定要我離婚？難道我不能有其他的選擇？」那記無形的耳光同時扇在閨蜜跟觀眾的臉上，讓人從激動情緒中冷卻下來逆向思考；「宋老師」以「情感導師」的身份在媒體上受人尊重推崇，但以「頂克精神」為標榜的她意外懷上了孕所造成的驚慌與忐忑，勾勒的又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女人在傳統體制社會下定位「自我」的另一層敏感矛盾；此外，賀繁星同事「叢笑」以精打細算的物質算盤做為尋找對象的唯一雷達，金刀大馬，毫不掩飾，明明對同一個辦公室屋簷下的「常歡」心心念念，還是咬緊了牙死活不肯承認（尤其對自己），「歡笑CP」這條線兜兜轉轉地還是有了happy ending，不論鋪陳跟收束，都不落俗套，相當扣人心弦，是全劇的另一亮點。

▲宋威龍在陸劇《下一站是幸福》飾演實習生元宋。（圖／微博@下一站是幸福）

《下一站是幸福》綜觀全局，一個議題，諸多面向，每個人物不論戲份多寡都各自被賦予了探討這個核心題目的不同角度，是一種超越「取悅言情受眾」的創作企圖，不可多得，著實可喜。年輕導演丁梓光的作品不是太多，卻在「甜寵劇」的起跑線上，眼見為實地追上了《我的前半生》、《歡樂頌》的質感與內涵，後續發展十分值得期待。

▲《下一站是幸福》近來在大陸熱播。（圖／微博@下一站是幸福）

宋茜以大勢人氣女團f(x)隊長身份出道，成名甚早，宋威龍2015年16歲出道即受王牌經紀人于正力捧，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倆人的光環奪目，但戲劇演出的實力卻總是受到毒舌網友不留情面的猛貼黑標籤。《下一站是幸福》得力於劇本為兩個主人翁的刻劃保留了縝密的心理書寫，以及隨著劇情發展的角色內在「自我成長」，再加上人味、戲味都盎然精彩的對白，倆人的發揮生動至極，角色的戲劇光芒加成於偶像的明星光芒，人戲真正合一，耀眼非凡，人活了，戲活了，所有的起心動念便都成立了。更何況宋威龍才20歲，一步步穩紮穩打，不難成為演技跟顏值一樣燦爛的頂級小生（目前人氣已然接下了2019肖戰、王一博、李現的勢頭）。至於張雨劍，則更是驚喜中的驚喜，說是「特別出演」，其實戲份一點都不少，飾演「賀繁星」的龍鳳胎雙胞弟弟「賀燦陽」，在大學裡教藝術，舉手投足也是一派不羈，跟誰的互動都可愛極了，不過才幾年前他還是《瑯瑘榜》裡「靖王」身邊不茍言笑冷口冷面的「列戰英」，如今竟已是舉手投足都是戲的戲精，討喜得不要不要的。

●作者：柯志遠／作家、資深媒體人、知名娛樂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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