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26年｜細數政治漫畫變遷 記錄大時代 尊子：今日無得畫唔代表第二日無得畫

【Yahoo 新聞報道｜回歸26年專訪】中英談判 40 年前起始之時，「尊子漫畫」誕生，與港人共同走過中英爭拗、回歸過渡、歷史的起伏與循環。大時代之下，每個令港人振奮和黯然的片刻，盡收尊子筆下。今年回歸26 年，報章再也沒有尊子漫畫，但他願意繼續留港，陪伴港人走下去。尊子接受《Yahoo新聞》專訪時指出，1997 年是香港政治漫畫的重要分水嶺，從回歸前毫不忌諱，到近年刮起「八號風球」，尊子未曾灰心，「停筆唔等於世界末日，今時今日無得畫，唔代表第二日無得畫」。

文字記者：盧珮瑤
攝影記者：HLKP

去年七一正值特首換屆，尊子在《明報》繪下前特首林鄭月娥手持「不再眼冤獎」錦旗，歡欣踏樓梯「下台」；今年回歸，尊子漫畫已消失於報章之中。如果仍有機會動筆，今年會畫甚麼？「可能畫條金魚游嚟游去就算㗎喇！」尊子朗聲笑道後頃刻黯然，「我都諗唔到有咩可以安全地畫」。

「問蒼茫大地，誰主浮沉」

70 年代末於中文大學修讀藝術時，尊子是學生會「認中關社」活動的常客，與同學一起認識祖國、關心社會，中英就香港前途問題談判亦日漸熾熱。他畢業後兼職為《百姓》半月刊畫漫畫，1983 年接替已故的漫畫家王司馬向《明報》供漫畫，一畫 40 年。尊子在《明報》的首幅漫畫，以「問蒼茫大地，誰主浮沉」為題，圖中寫上「HK」的風箏被中英雙方官員拉扯。尊子記得，當時中英談判開始觸及香港前途問題，「當時大家慢慢都關注返香港，未來會係點樣呢？雖然仲有一段好長時間，但都有個緊迫感，尤其香港作為一個商業城市，更加著重未來嘅發展，所以好多報紙、雜誌都出現，報紙入面都開始多講香港嘅未來、中英嘅取向」。

中英談判至回歸過渡時期，尊子繼續毫不避諱諷刺時政，「九七前各方面都可以諷刺、乜都可以講，例如英國點樣離棄香港、點樣唔尊重香港人」。回歸前的尊子以漫畫諷刺鄧小平改革開放之路崎嶇不平；八九民運後，尊子以多幅作品諷刺時任中國國務院總理李鵬，同年底更出版漫畫集《黑材料》悼念六四。

「九七有尊子，香港有嘢睇」

回歸前，尊子於 1996 年舉辦回顧展，職工盟創會主席劉千石曾於展覽高呼「九七有尊子，香港有嘢睇」。尊子這樣解讀：「講嗰句說話嘅潛台詞，係香港繼續保持原本嘅樣、保持正常」。尊子當時也曾向傳媒表示，《基本法》與《中英聯合聲明》確是「名義上」保障港人的言論自由。翌年正式回歸，尊子漫畫聚焦中英官員的言行舉止，「周南（前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魯平（港澳辦前主任）、彭定康（時任港督）點樣鬥法，例如彭定康政客式周圍巡視、食蛋撻都係佢嘅技倆，中方都會用啲狠說話鬧佢，都會喺漫畫入面反映出嚟」。

走過九七後，尊子作品開始轉為描繪香港情況。題材除了 23 條立法及雨傘運動等社會大事，還有政府各項民生政策、官員僭建，以至近期發生的圖書館書籍下架事件、區議會選舉改動等，「歐洲、英國嘅因子全部慢慢淡化，集中返香港人生活、政治遇到嘅問題、有咩紅線」。

回歸以來，尊子感受到香港的國家觀念越來越重，因此作品也較常出現升旗、國旗、愛國的字眼和元素，「以前香港係無，殖民地時期每個人靠自己力量、手段去生存，去累積財富、搵生活、教育下一代」。

尊子漫畫題材捕捉香港回歸以來在政經及民生方面的變化，但每年六月四日，漫畫題目始終如一，「無論我有無蹺都好，我點都會畫啲嘢出嚟，畫咗幾廿年都係咁畫，其實係一個 record（紀錄），都係一定程度上反映咗香港嘅自由度」。

40 載以來論盡香港大小事，至今繪下逾萬幅作品。尊子難以嚴選最喜愛的作品，因所有漫畫均是順應社會事件衍生而成，「漫畫同一張《蒙羅麗莎》唔同，生命力係好短暫，當事件過咗去，佢個價值會一路下跌」。尊子漫畫素來笑中帶淚，他指搏君一粲是發聲的手法，「有好多漫畫都唔係好笑，但你可以講到啲嘢出嚟，用另一個角度去睇」。他稱以往從未受過政府壓力，香港也一直以自由和多元化社會自居，突顯與新加坡之不同，「我諗佢哋都想盡量擺出一個文明啲嘅樣，其實香港過往嗰幾屆政府，都係香港人 ，喺香港讀書、香港長大，唔係唔識字又去過留學，起碼見識過外面自由世界係點樣。」

「能夠做幾多咪繼續做落去，做唔到就唯有停筆」

近年尊子受政治低氣壓牽連。《明報》結束尊子漫畫專欄前，尊子曾六度被政府點名批評，但他毫不畏懼，「官員鬧其他民主派都好狠毒㗎，突然間有我個名出現，都係覺得『佢（政府）係咁樣㗎啦！』，政府能夠做到嘅嘢就係言辭上要做呢方面嘅工作」。他形容，政治漫畫家對他而言是「用圖像工作的新聞工作者」，在壓力面前更要展現傳媒人的韌性，停刊前從未想過收筆，「從事新聞工作呢樣嘢，你能夠做幾多咪繼續做落去，做唔到就唯有停筆」。

當年尊子認中關社，今天在別無選擇下擱筆。但他對未來依然心存期盼，也不認同香港無尊子漫畫就「無嘢睇」，香港政治漫畫未到末路，「今時今日無得畫，唔代表第二日無得畫」，「香港而家可能處於一個『八號風球』嘅時候，可能會升級添，但慢慢會唔會無再咁多橫風橫雨呢？歷史話畀我哋聽，每一個地方都有起有落，無嘢係永恆」。

等待「八號波」除下之際，尊子勸勉港人繼續關懷香港，「傳媒工作者最重要嘅部份，唔係寫嘢、畫嘢，係觀察。留喺度睇，關心呢個地方、人嘅生活，你無論做咩嘢都係有意思」。今年 68 歲的尊子，曾揚言希望「畫到 90 歲」，風高浪急下他繼續靜心許願，「繼續關注、關懷，留心繼續睇，可能等到 89 歲嘅時候畫返，都係可以畫到 90 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