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從辦首屆同志遊行 到爭伴侶公屋權 Nick：盼下一代同志不用受苦

Nick 與丈夫 Ken（化名）租住屯門一個 500 多呎的單位。空間尚算寬敞，但天花板的牆紙剝落，地板被木門刮花，「廚櫃會漏水，我哋而家已經煮唔到嘢食」。若成功上公屋，雖然將「大屋搬細屋」，但 Nick 充滿期盼，「起碼可以平平地裝修返個骨緻嘅地方，得閒兩個人煮吓嘢食」。

Nick 與丈夫 2018 年在加拿大結婚後返港，以「一般家庭」名義申請公屋，但房委會以二人不符合「夫妻」定義拒絕。Nick 同年 11 月入稟司法覆核，控告港府剝奪同性配偶申請公屋的權利。同年出現另一宗同志配偶居屋司法覆核案，兩案同樣於高院勝訴，房委會不服上訴，兩案被合併處理。

本月 17 日上訴庭駁回房委會上訴，維持原審判決，重申房委會的配偶政策因性傾向構成差別對待屬歧視。「都鬆咗一口氣嘅......」，Nick 邊說邊露出猶豫的目光，對案件仍有隱憂，「希望唔好上訴喇，告一段落，盡快畀啲實際條文，畀同志可以申請，咁就皆大歡喜」。

中三出櫃離家出走

現年 30 歲的 Nick 並非能言善辯，但從小就有「平權魂」。早在小五他就發現自己對男生更有興趣，遂在同志討論區認識朋友，進一步確立同志身份，中三加入本地同志組織「香港彩虹」，成為他的啟蒙，「以前每個禮拜五我哋會搞『吹水會』，傾唔同議題」。那年他鼓起勇氣向家人出櫃，「好多同志朋友收埋自己好多年，要同屋企講好多大話、左避右避，我唔想自己都係咁，所以豁出去」。其母聽罷哭道：「群埋班人教壞你，可能仲後生你唔知啫，大個會變嘅」。Nick 出櫃當晚離家出走，到香港彩虹會址暫避，「原本諗住成功說服到，或者（家人）態度有啲疑惑，可以帶佢哋上去傾吓......但都係無發生，最後係我自己一個去」。

香港彩虹等組織 2008 年在香港舉辦首個同志遊行，當時年僅 15 歲的 Nick 也有協助籌備，「一嚟耳濡目染，見到好多搞手都好熱心，二嚟覺得呢件事好有意義」。他日後入稟司法覆核的初心同出一轍，「會唔會我畀心機推動啲議題，下一代嘅同志唔使咁辛苦呢？」

擁外國名字的香港人

出櫃事件之後，Nick 與家人關係現裂縫，沒再觸碰性取向的話題。他甫踏入18歲就申請改名為 Nick Infinger，「因為有諗過第時去外國生活，所以揀個外國啲嘅名，同屋企人關係唔好，唔想要屋企人畀嘅嘢，拉遠返啲個距離」。在今個月判詞出爐前，Nick 嘗試與家人再次敞開心扉，其父說：「中國傳統思想唔係好接受呢啲」，令他心灰意冷。

他與 Ken（化名）早於 2012 年經友人介紹相識，相戀僅一個月，Ken 便到日本留學。他倆每隔數月在港、日短聚，熬過兩年的遠距離戀愛。Ken 回港後經親戚協助下，與 Nick 以相宜價錢租得目前屯門單位，每人夾租約 5,000 元。由遠距離戀愛變同居，Nick深明空間令兩人關係更親密，「有空間有好多嘢可以發生，最溫馨係每日放工返嚟攬一攬、支持吓大家；Long D（遠距離戀愛）嗰陣生活有啲小困難，返到去都係得自己一個，少少嘅唔開心都會發得好快」。

同居將近 10 年，每個清晨是 Nick 最喜愛的片刻，「起身嗰刻（說）Good Morning，我哋 join 咗個 fitness club（健身室），每朝 9 點要起身搶堂！香港其他消遣都貴，一邊拍拖一邊做運動，幾好」。

在同志社群中，共築愛巢並非必然，Nick 和 Ken 自感是較幸運的一群。同性伴侶如無法以家庭單位作申請，一般需輪候長達 17 年才可上樓；輪候期間如需租樓暫住，將會比異性夫婦多付達 12 年的租金差額。

申請司法覆核的第一步已不容易，他曾問友人會否入稟，「佢哋比我更加有需要，有啲喺出面租緊劏房、或者（伴侶）仲係分開住」，但友人害怕變傳媒焦點及冗長司法程序，最終 Nick 選擇站出來，「房委嘅目的係提供呢個服務畀香港人，同志伴侶都好合資格，無理由異性戀嘅人可以結婚、好正常有個地方，但同志就唔可以」。

負責律師離港 憂政治環境改變

最初他入稟時戰意高昂，「打得都覺得會贏嘅，無理由預咗輸」，然而官司一打就 5 年，直至負責案件的英籍人權律師韋智達離港，Nick 被潑了一頭冷水。韋智達素來被視為性小眾平權代表，曾處理爭取跨性別婚權的 Ｗ 小姐案、同性伴侶受養人簽證 QT 案等。他亦接辦不少 2019 年反修例案件，曾被官媒形容「黑暴御用律師」，去年 4。月連夜離港赴英，律師行同年 6 月停業。

對 Nick 而言，政治環境的改變，比起等待判詞的煎熬更甚，「身邊好多搞開同運嘅朋友話（政治環境改變）『唔關同運事嘅，唔使咁緊張』，到放心少少就發生呢件事，原來我嘅擔心唔係假，真係會發生」。

案件目前維持勝訴，Nick 形容是性小眾平權的重要一步，「同志權益透過立法會去做就無乜可能，唯有透過司法程序，逐樣逐樣去做，做得到一個就係里程碑」。

不過政府早前擬修改法律援助制度，限大律師每年最多接 3 宗司法覆核案，事務律師最多 5 宗，「JR（司法覆核）係香港畸形制度下淨低嘅一個玩法，但呢個玩法都就嚟無」。Nick 認為性傾向歧視條例立法和同志婚姻獲承認才是治本之舉，「婚姻係社會公權力對關係嘅承認，最正路係政府直接立呢兩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