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丈夫變性為女人,但我們仍然在一起」 婚姻八年終有勇氣剖白跨性別的心路歷程
Jane 和 Barbara Hamlin 之間的婚姻已步入第八個年頭,而此時一個秘密浮出水面,改變了兩人的生活。在這篇文章中,他們大方分享了自己的故事,希望為讀者帶來力量……
Barbara 娓娓道來自己與愛人之間的故事:
我第一次見到 Jane 時,她叫做 John,我當時在一間學校工作,而 John 是那裡的一名男老師,她穿得很時髦,散發著迷人魅力。
她 (我現在當然是用「她」) 當時已經結了婚,但我們相處得很愉快,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經常一起去酒吧。她當時穿著得體的西裝,我還記得自己留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齊。現在回想起來,那可能是我唯一看到的線索。
我當時 38 歲,剛剛和結了婚 18 年的丈夫分居,因為他脾氣不好。相比之下,Jane 既溫柔又體貼,和我丈夫簡直是南轅北轍。兩年後,也就是 1987 年,Jane 和她的妻子離婚了,然後我們正式走到一起。她和我一樣喜歡社交活動,也熱衷於環遊世界。八個月後,40 歲的我和她結婚了。她在上一段婚姻已經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而我也覺得自己在這個年齡才生小孩實在是太晚了,反正在中學教書也能讓我很滿足。
Jane 和我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直到步入婚姻的第八年,也就是 1995 年,有一件事讓我大吃一驚。
我當時忙著收拾行李,因為第二天我們會出發去加拿大度假,但 Jane 竟然還出去打板球,令我有點生氣。正是這個時候,我在她衣櫃後面發現了一袋女人的衣服。裡面有一條牛仔迷你裙、一條超短牛仔褲、一些女裝內褲和蕾絲胸圍,再深入找找看,還有一對九號尺碼的黑色漆皮高踭鞋。
我當時第一個反應,就是她出了軌,所以我十分震驚,竟然有其他女人偷偷來過我家。我看著這些衣服,心中難以置信,我繼續收拾,但心裡亂得很。Jane 打完板球回到家後,我其實很難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但當時實在不是說這件事的好時機,畢竟我們馬上就要去旅行。
第二天在飛機上,我一直看著 Jane,心想:「我原來並不是真正了解你,你究竟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當去到加拿大後,我們晚上關了燈一起躺在床上時,我突然忍不著問道:「我找到一袋女裝,那是從哪裡來的?」Jane 不好意思地說:「那是我的」。聽到衣服是她的,我鬆了一口氣,因為我一直很擔心她對我不忠,那可糟糕得多。
她接著解釋自己覺得穿著女裝很放鬆,而且這麼多年來,她其實一直想告訴我,但又擔心我會有什麼反應。她沒有因為被我發現了這件事而不安苦惱,而我從她的聲音中,也聽得出她如釋重負。
我們躺在床上談了好幾小時,我的反應也出乎我自己的意料:我比想像中開明得多。這可能是因為我以前看過關於易服的文章,如果不是這樣,她突然對我全盤托出,我的反應可能很不一樣。我當時其實更關心她有沒有出軌,所以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
當時我 49 歲,Jane 48 歲,我早已認定了她,心底知道我們會共度餘生。我那時想當然地認為,要將這件事在我們之間保密,這是為了保全她的工作、家庭和名聲,所以沒有其他人需要知道這件事。那時,我以為她只是穿穿女人的衣服而已,從來沒有想過她後來會想做完整的變性手術。
當時我們在度假,所以心態更不一樣,更樂於嘗試新事物,我發現自己很想知道,有一個想穿女裝的丈夫是什麼感覺。我們一起去溫哥華購物,員工理所當然都認為那件漂亮的金色上衣是給我買的,而不是給她的。我出乎意料地很享受和自己的丈夫一起逛街買衣服。
當回到英國繼續正常生活後,我突然覺得有必要把 Jane 的事告訴我的兩名閨密。假期結束後,這件事一直在我腦海縈繞,能夠分享我們的大秘密,我感到沒有那麼大壓力。我的朋友都很好,她們保證會支持我。其中一人很樂於邀請 Jane 穿著女裝來家裡做客,來表示她對此的接納。
我們回到英國兩天後,我才第一次看見 Jane 穿女裝。她那時還留著鬍子,所以穿著半身裙時看起來有點奇怪。我本來不確定自己會有什麼感覺,但是出乎意料,就算她穿著女裝,我仍然很喜歡她,或許是因為她看起來很開心。而且,她本質還是 John,是我愛的那個人。這個秘密使我們更親密,我們也開始找機會讓 Jane 可以在家以外的地方表達自我。那時,她已經剃掉了鬍子。
我們約好去倫敦一間易服俱樂部,然後在酒店住。我們上的士時,很擔心司機會有什麼反應,結果司機毫不吃驚,反而很有禮貌地問:「晚安女士們,想去哪裡?」,這讓 Jane 很自在。
我們整晚都坐在凳上,注視著人群,對奇裝異服讚歎不已。相比之下,Jane 的裙子算得上十分規矩。她和我一樣覺得大開眼界,而且她很享受穿女裝但不引人注目的感覺。女裝逐漸融入日常生活,只要 John 下班回到家,就會卸下鄉村小學校長的身份,穿上自己的女裝。出乎意料的是,我們很快就對此習以為常。
我還是那麼喜歡她,無論她穿著男裝還是女裝。起初,她在家裡有一個「迷你裙階段」,但謝天謝地,這並沒有持續很久。雖然聽起來可能很奇怪,但我看到 John 的熱情後,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外表。我覺得 Jane 穿女裝比我好看得多,她的雙腿更好看,而且下半身更纖細!差不多就是這個時候,我開始叫她「Jane」。
我要向自己強調,Jane 從沒說過任何話,讓我覺得她不喜歡我的外貌,以化解心中由此而起的不安。她不是想和其他人在一起,她只是想探索自己的另一面。
最初幾次,我向 Jane 示範了怎樣化妝,但我和她一樣不了解她到底穿什麼衣服好,我們於是一起研究什麼衣服適合她,一起在網上找更大的尺碼,因為她要穿 20 碼的上衣和 16 碼的下裝。
我們又將 Jane 的事告訴了幾個朋友,他們都很驚訝,但也接受了。過了幾年,Jane 開始希望能夠走出去,在公眾場合以女性身份露面,所以她開始穿更素淨的衣服,和我的類似。我們會從前門探出頭,看看鄰居有沒有發現我們,然後開車到附近的城市去購物。
終於,Jane 開始不滿足於偶爾打扮成女人。2011 年,她告訴我她想做荷爾蒙治療,並逐漸轉變為一個完完全全的女人。她解釋這個想法早就植根於她心中,早到在五歲時,她就已經對自己媽媽說:「看,我是一個女孩,我想穿女孩的衣服」。那時候,人們對跨性別主義聞所未聞,所以她媽媽根本沒有當做一回事。
我當時陷入焦慮之中,開始沮喪地認清現實:我不得不接受我嫁的男人其實是個女人。即使發生了這一切,我還是從沒想過要離婚。我們相處得很好,我不想因此而結束這段婚姻,但我還是感受到很強烈的喪親之痛,因為我失去了自己的丈夫。
想打扮成女人是一回事,但如果想做完整的變性手術,接受荷爾蒙治療只是第一步。想起這個手術,就讓我很不安,我很擔心做手術的風險。這件事實在讓我難以適應,我當時告訴 Jane 我很愛她,但有時候會發脾氣。下一步是在她那時工作的大學以女性身份出櫃。
幸好,她的僱主給予了極大的支持,Jane 還收到過百封學生的支持電郵。
我仍然需要應對自己的失落感,所以我開始去看諮詢師,探索自己內心的感受,幫助了我確認自己還想和 Jane 在一起。我開始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我沒有失去自己的丈夫,相反,我仍然擁有這個人,只不過形式不同了。
在 Jane 開始荷爾蒙治療前,我就很清楚我們必須告訴 Jane 的兒子和女兒。他們當時已經三十多歲了,所以可想而知,他們完全大吃一驚。我們後來發現,很多跨性別人士很不幸地都和自己的家人疏遠了。最終,在發過多封電郵、打過多次電話後,Jane 的子女接受了這件事。
再下一步就是告訴我們村裡的所有人,我為一個本地團體籌備了一晚葡萄酒配芝士品味活動,在開始前我四處拜訪,告訴大家請他們注意「John」當晚的變化。一位男性朋友當時知道後說道:「他不能這樣!」,他嚇得要喝一杯烈酒鎮驚。我向他解釋道,無論一個人變成怎樣,都不妨礙你對這個人的愛。過了這麼多年,他也終於接受了變成 Jane 的 John。
在做手術前,Jane 需要先完完全全作為女性生活兩年。手術涉及全面的陰道成形術,一般即是透過將陰莖內翻並切除睪丸來創造陰道。接受荷爾蒙治療後,Jane 的乳房發育,面部毛髮的生長速度也減慢了 。手術是在 2014 年 6 月的一個早上,我們開了四個小時車去到白禮頓的 Nuffield Health Hospital,當時,害怕佔據了我內心一大部分。我擔心手術會失敗,但幸好一切按步就班。雖然有那麼多東西變了,但我那一刻反而鬆了一口氣,沒有那麼焦慮不安。我開始感覺到新生活的來臨,我將會和 Jane 打開人生新一頁。
我不再擔心被人指指點點。Jane 那麼自信,看起來毫不在意,我為她的強大感到驕傲。
不過,我們去哪裡都很小心,也不會在深夜進城。我們只遇到過一次不友善的對待,那是發生在當地一間肉鋪的事,當時櫃枱後的男員工說了一句:「看來今天有人打扮得很『乸型』」。Jane 很不高興,所以我們再沒去過那間店。
Jane 把自己歸類為「跨性別女同志」,也就是說她仍然很喜歡我,我也是這樣。我們還是像一對夫婦一樣親密,我們也會親吻、擁抱。
認識其他跨性別人士後,我發現自己的情況並不常見。令人遺憾的是,當婚姻遇上跨性別,一般都會走向盡頭。我和另一位女士設立了一個名為 Beaumont Partners 的支援小組,希望幫助同樣有個跨性別「丈夫」的女性,還有跨性別人士的伴侶。我面對這一切時非常孤獨,所以我不希望其他人也有這種感覺。我想讓其他女士安心,想告訴她們,只要鼓起勇氣面對,多花時間慢慢來,或許一切都會迎刃而解。Jane 和我都只是普通人,但我們對彼此的愛意和包容超越了一切。
Jane 細說心聲:
我出櫃時,所有人都對我說:「你真勇敢」,但我內心單純是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終於不用再活在謊言之中。真正有勇氣的人,其實是 Barbara。
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向她坦白,但又害怕她會生氣,甚至會離開我。我一輩子都在壓抑自己的這一面,但現在我們的婚姻更牢固了,因為我再也不需要謹言慎行。
從我有記憶起,我就覺得自己生錯了性別。小時候,出於孩子的好奇心,我經常和隔壁的女孩偷偷交換衣服穿。我告訴媽媽我想穿女孩的衣服,但她發了火:「別傻了,你不可以這樣做」,這件事給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Barbara 發現我那個放滿女裝的袋子時,我更多是感到解脫。多年來,我一直在她晚上出門的時候,才敢偷偷打扮自己。可悲的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和她坦白這件事。很多和她面對相同情況的女人都會覺得自己被丈夫背叛了,但 Barbara 反而沒有這樣想。
我也沒有覺得內疚,我是跨性別人士又不是我的錯,只是出生方式出了問題,沒有人清楚為什麼會這樣。很多跨性別人士都和家人斷絕聯繫,所以我亦很擔心,不敢讓我已成年的兩個孩子知道。不出所料,我的子女都很震驚。
我也決定告訴自己的前妻,因為我知道孩子需要有人傾訴。我和前妻 18 歲的時候就認識了,但我以 Jane 的身份和她見面時,她告訴我:「這是我見過你最放鬆的一次。」
當我們和 Barbara 坐在一起喝茶時,我的前妻對她說:「我可應付不了這件事!」。對我來說,得到 Barbara 的陪伴,真是三生有幸。有趣的是,我的孫子孫女反而最容易接受。小孩覺得這一切都很自然,沒什麼大不了。有一次在酒館吃午餐時,我以 Jane 的身份與他們見面,他們起初有些害羞,但 Barbara 拿出了一副卡牌分散了孩子的注意。之後,我能夠慢慢向我的孩子解釋這不是什麼中年危機。我的女兒坦承,在成長的過程中,她一直覺得我在尋找什麼,現在一切都說得通了。
作為勇於發聲的跨性別人士,我在網上討論跨性別問題時,就曾遭受過言語霸凌。我試著不放在心上,但老實說,這並非易事。反跨派的聲音很強烈,所以作為少數群體,一切都不容易。我期盼世界可以完全接納我們。
Jane Hamlin 是英國最大型的跨性別人士支援組織 Beaumont Society 的主席。如果您的伴侶是跨性別人士,而您希望獲得幫助,歡迎瀏覽 Beaumontsociety.org.uk/partners。
原文來源:True love: ‘My trans husband became a woman and we’re still togeth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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