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字如見人｜我聽過瓊瑤騸然溫暖的聲音：「人從沒有中來，再回到沒有中去」
「這是我一直在想的問題，人從沒有中來，再回到沒有中去，你怎麼管？」— 瓊瑤
今天，著名作家瓊瑤，以自己的方式告別塵世，留下遺書，留下最後千言，可抵萬語。
十多年前，我在長途電話裏幾次聽過瓊瑤爽朗有禮的聲音。最後一次，她說起作家死後是管不了自己作品的，某程度，或許，也是她早已豁達看人生，懂得騸然放下。
撰文：冼麗婷
瓊瑤，來自台灣的言情小說作家，作為香港人，她的名字，好像自出世就會懂得。不管有沒有看她的愛情小說，單是《一簾幽夢》、《庭院深深》等作品名字，都透出詩意。她流轉在港台兩地影視大眾文化裏的，包括林青霞、秦漢主演的電影《窗外》；無綫電視劇《煙雨濛濛》（李司棋、鄭少秋主演），都由她的同名小說改編。我印象中，李司棋演繹青麗而倔強的女主角，角色深刻，或許，那也是一種人物性格塑造的啓蒙接觸。至二千年前後，由她編劇、在中港台熱透的劇集《還珠格格》，瓊瑤這名字，將來不知道，但過去超過半世紀，很難不認識她。
我是在一個毫無預備的情況，才知道自己正在跟瓊瑤說話。
大約 2007 年以後，當時因為張愛玲遺產執行人宋以朗開始逐步處理張愛玲的遺稿問題，當時，知道有《小團圓》這最後遺稿之後，我不時就發展情況致電到台灣，詢問皇冠文化集團時任社長平鑫濤，包括《小團圓》原稿的下落、應否出版、會否出版等等問題。
每一次致電他家中，都是先由一位女士接聽。而每一次，這位女士，知道我是記者之後，都不會「問長問短」，很爽快就會把電話轉給平鑫濤先生接聽。就這樣，在一兩年間，不時聽到「隱蔽瓊瑤」接電話的聲音，感覺上，這對夫婦平靜安好。
應該是到了大約 2009 年初（或以前），突然收到宋以朗要出版《小團圓》的消息，這無論跟作者表達過的意向、遺產執行人及出版社表示過的立場，都是一個逆轉，於是，我又致電找平鑫濤先生。這一次，因為平先生剛動了手術，所以，「瓊瑤」也特別多說了兩句，原意是想婉拒訪問的了，我努力誠懇解釋後，可幸，她最終沒有攔阻我找平先生。
出於禮貌，我必須清楚她的身份，才可正式向她道謝。印象中，可能是問她是不是平先生的太太或是甚麼的，都忘了，只記得，她當下告訴我，她是瓊瑤。
她的回答，與我的反應，都有點戲劇。我是驚訝得快要失神，大概不能原諒自己的無知，但盡量控制，不想囉唆亂說無用的話。可能是出於真誠希望討論「違反」作家原意出版遺作這問題，於是，我順勢問瓊瑤，可否以作家身份，談一下她怎看出版《小團圓》這事。而她，聽得出是真心話，就告訴了我以下的意見，大意是，人死後，是管不了自己的作品被怎樣處理：
「這是我一直在想的問題，人從沒有中來，再回到沒有中去，你怎麼管？現在別人說要把我的小說改編成電視劇，我說不好不好，拍得不好我會很生氣。但若我去了，拍得好與不好，我都沒辦法去講話了。我只能管活著的時候，沒法管死後的事情。」
從張愛玲，到今天的瓊瑤，還有更多的作家，看人生，都有自己的內容。瓊瑤遺書中的《當雪花飄落》，我想在這兩句重溫她的暖意：「那個我... 那個我... 始終追尋著日出與日落，相信人間有愛，初心如昨」。
【冼麗婷昔日文章】
見字如見人｜「香河」越南餐廳證45年盛衰 老闆女結業：「我曾想跟香港有個好結局」
獨家｜金耀基開腔撐盧煜明為中大校長最佳人選 「希望他不要放棄科研」
盧煜明專訪（三）：談專利運作「意念很容易被人偷走」 渴求懂科學懂商業人才當 CEO
盧煜明專訪（一）： 太太患認知障礙多年 生命中不能承受的 “sad”：「慢慢茁壯，又慢慢變弱」
盧煜明盛傳出任中大校長 太太七年前患認知障礙症：「我跟高錕是個對調。」
【資深人物訪問記者 冼麗婷】
在 slasher 新世代，冼麗婷是香港記者 / 作家 / 人物寫作導師 / home baker。咀嚼人要時間，寫字要時間，等天然酵母開心要時間，用百分之二百真誠，等待深刻的味道，這是她做人、造麵包的樂趣。
在 Patreon 建立專頁「WriteHouse 寫字為家 冼麗婷」一年，因為會員支持，讓她能繼續訪問、看書。讀張愛玲、馬奎斯、米蘭昆德拉寫世情；見人寫人，聲演說人，憑文學的直覺與多年新聞人的訓練和價值觀，無論時代怎變，堅持寫真實故事。
WriteHouse 不變，天下人字裏相逢。見字，如家。
訂閱 Patreon 專頁「WriteHouse 寫字為家 冼麗婷」
冼麗婷，畢業於香港樹仁大學新聞系；其後於香港大學修讀比較文學學士及碩士；著有《見字如見人》。
